心的人,他们有道门弟子特有的宁静澹泊。他们愿意等待世人清醒,愿意守望他们逐渐站起。为此,他们愿意花费大量的时间与无数的心力。
但半夏不同,半夏没有太多耐心。说她是雷厉风行也好,急于求成也罢,还有半个月,她想要看到成果。她绝不乐意这一桩破事书于案宗之上,污浊了道君的耳目。
“做点什么吧。”半夏将一张书卷夹在指尖,催动灵火将其点燃,“小孩,不要让我失望。”
……
从那天起,每一位前来试行讲学的村民,都能在女修的手中得到一枚“练废”的丹药。
这枚丹药的功效只能令人饱腹,并不能使人力大无穷、长生不老。即便如此,村民们依旧对此身怀感激,这世道便是如此,平民百姓所求之事不过一个温饱。若不是真的走到了穷山恶水的境地,贪求安稳的老百姓也不会铤而走险,与强权相抗。
因此,哪怕半夏恶声恶气,嘴里从没有过一句好话。但在村民们看来,她依旧是人美心善、救苦救难的天仙娘娘。
“也就是说,除了教书习字之外,仙师并没有再传授其他?”王堂主询问道。
一位面向憨厚的老者面色
踌躇,但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老者是王堂主安插在辛家村镇民里的钉子,便是依靠着这些藏在暗处的钉子,辛家村的镇民们才会互相防备,不敢轻举妄动。王堂主虽在半夏面前谄媚讨好,但他真实身份实际是吕川军的“军师”。能被称为“军师”者,虽说不一定有诸葛之才,但心机手段总归不少。控制村民挣取玉流光以及借此为吕川军造势的计策都是王堂主献上的,吕川军能发展出如今这般规模,王堂主功不可没。
“仙师……还讲了一些别的什么。但是,俺听不懂,其他人应该也听不懂。”老者试图挤出一个讨好的谄笑,但不管怎么看都显得笨拙憨厚。
王堂主讽笑:“听不懂就对了。白玉京换来的仙书连我都参悟不透,你们这些地里刨食的泥腿子怎么可能听懂?”
老者并不反驳,只是连连陪笑。王堂主又问道:“所以真的没有人得到另外的褒奖?学了这么久了,依旧是一节课两枚玉流光。”
“这……”老者微微有些迟疑了,他嗫嚅道,“仙师每堂课后都会进行一次考校,但考校完后总会大发雷霆。她会将人逐一叫进内室,外头时常能听见骂声。仙师……仙师甚至有时还会跟一位两鬓发白、仙风道骨的道人争吵,之后便会摔门而去。在那位仙师消气之前,那名叫阿迟的女修和自称仙师师弟的少年会代为授课。”
王堂主沉吟,听老者这一番话,那位和他们合作的女修应当是被迫接下这门苦差事,甚至还屡次与师长发生争执。仅观对方这一番情态,便可见其在师门中受宠的程度。那位讲师之所以将习字授课的任务交给她,恐怕也是抱着打磨她心性的想法。
以对方的身份地位根本没有在一群凡人面前做戏的必要,那对方每次见面时的怨怒便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真不知道这些仙门弟子都在想些什么。”王堂主摆摆手,“行了,你退下吧。若他们之中有任何异动,随时禀报。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是,是!”老者憨笑着应答着,离开房间时,老者微微犹豫了一下,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他其实想说,仙师的考校一开始确实只是简单的习字,但后来渐渐的,仙师讲学传授的便是一些不敢细思的实例与道理了。老者隐约觉得仙师传授的心术有些危险,但贫瘠的见识与言辞却让他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再加上言契的限制让他无法复述讲习的内容,老者思忖一番后,还是选择作罢。
反正就如王堂主所说的,一群泥腿子能听懂什么?仙师之所以将那些话挂在嘴边,是因为她本就身居高位,从未想过平民不应学习这些吧。
再则,那位仙师其实也并不是对谁都恶声恶气的。比如他,好几次随堂小测都考得不错,仙师单独传唤他时会夸赞表扬他一番,并给他额外的奖赏。老者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有得到奖赏,但他得赏的次数不少,那个叫“苦丁”的女孩恐怕也没少得赏。
但不知道为何,仙师从不向王堂主提及村民的学业近况,偶有提及也都是一副不满的模样。老者见状也不
愿多嘴,一来比其他,王堂主肯定会更相信仙师。他揭发村民得赏之事不仅可能会遭受质疑,吃力不讨好的同时,王堂主肯定会猜到他也得过赏。
以王堂主一贯的行事作风,他肯定会威逼利诱让他们交出奖赏,然后用三瓜两枣打发了他。仙师出手大方,又是黄金又是丹药,相比起连月车都不准他们乘坐的王堂主,谁的“好处”更值得贪图,老者心里还是门儿清的。
这怪不得我。老者摸了摸自己的衣兜。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这世上哪有这种好事?他自取一点人事钱,那也是应该的。
……
和老者拥有同样想法并不止他一个,以恐惧为手段桎梏人心,自然无法令人心悦诚服。
事实上,半夏将所有人分隔开来,逐一唤入室内,便是为了营造一种安心感。很多时候,人并非没有贪念歹念,只不过因为会暴露在他人面前,所以才无法遵循自己的本心罢了。人会被他人的目光桎梏,对苦丁说过的话,半夏也一字不改地对所有学生都阐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