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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楼大堂会有媒体采摄区,你这则报道刊登之后,我们会开放申请通道,并进行审核。至于酒店外部道路,我们不建议你们影响交通秩序,对于这一点,交警恐怕也不会袖手旁观。”
吕记心想,这还差不多。
“你一点都不漏,狗仔就乱写,漏一点好。”他厚脸皮地笑,“大家都要食饭的咯,揾钱很难的!”
“乱写,有乱写的处理方式。”康叔云淡风轻地说。
他推开椅子起身,目光投向他的口袋,最后提点了一句:“保管好,否则你的独家就没了。”
吕记啪一下捂紧口袋:“我等下就去碎掉!”
他送康叔出门,走至中途,他忽然想起来:“去年前年圣诞平安夜,商生在金鱼街的照片,是不是你跟拍的?”
“当然的啦,除了我,冇几个识佢。”吕记很骄傲,单方面认定了他跟商邵的交情。
康叔便问他要片子。
虽然当时被商檠业一千万买断压了下去,但那几张照片拍得实在好,吕记一时也没舍得删,存在自己的加密U盘里,那U盘被他当吊坠挂在脖子上。他导了出来,边传输给康叔,边碎碎念说:“金鱼街,花墟街……旺角旺角,恋人的旺角。”
康叔仔细地看着相片。香港的夜很有电影感,或者是它那些光影里的氛围成就了电影,电影又反过来成就了它。在街巷黄蓝红绿的灯光中,应隐套着卡其棕的西服外套,一手提着一兜子金鱼,另一手与商邵的手指勾着。
眼街花团锦簇,她手里的透明水袋被光影一照,折射出流荡的水光,几尾金红龙鱼鼓腮摆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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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娱乐#难得写这么严肃正经的报道,既没内涵,也没阴阳怪气,更没用什么耸人听闻的生造词,端端正正本本分分地写了数篇独家。
他们最近迷上了玩简中互联网,因为简中互联网人多,话题词条动不动就上亿浏览量,很有成就感,即时反馈又强。
果然,下面都在吐槽:
【你怎么了衰仔,你清醒一点,这个画风不是你!】
【开直播,吹水,爆料!】
【天啊你真的,我哭死!拿记者证竟然真的是为了报道新闻耶!】
【更想听你说他们坏话,快点,来点独家坏话!】
被招安的#今日娱乐#在评论区忍辱负重:
【他们都很好,没有坏话,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
下面:【…………】
《Moda》的采访视频花絮也同步解锁。
【划重点,不请圈内人,宁市单独办答谢宴】
【补充重点,伴娘也是圈内人】
【可以,省得扯头花了】
【肯定不请啊,不知道你们在期待什么,过去蹭合影拗造型吗?】
【没人关注到一百台油汀和直升机都被官方认领了吗?好甜】
【她本来有一台,不够,商生再买一台就好了,结果给全剧组都安排了,是不想应隐被人说耍大牌搞特殊吧?真的好吃这种细心谁懂。】
【这么扯的两件事都是真的,那陪在剧组两个月应该也是真的了?大佬原来也会恋爱脑】
【笑死,老爹在公司签文件签出火星子,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一心追老婆】
【商爹:就没人为我发声吗!】
【隐隐说婚纱照取景了十几个地方,但由于邵董很不会,所以成了她硬照生涯的滑铁卢,笑死我了】
婚期既然已经主动爆出,应隐便挑了三张婚纱合影,外加那张花墟街的背影,发到了自己的个人微博账号上。
评论区一片祝福之声:
【好配】
【妈妈我磕的cp成真了/流泪/】
【他陪你买小金鱼哎/流泪/好戳】
【好喜欢那张背影啊,一个太子爷,一个大明星,逛着普通的街,偷偷摸摸地牵手,谁懂,谁懂。】
【妹妹仔,妹妹仔】
【你俩绝了,婚纱照也这么有氛围吗】
【好有人文感电影感哎,光影,互动,场景,构图,一点也不商业,感觉像那种经典影集】
【楼上,因为掌镜的不行,后来是商陆拍的笑死】
【我们陆陆为大哥大嫂付出了太多】
【是时候重温陆陆把小隐骂到哭哭啼啼的片场花絮了,经典咏流传,建议婚礼上循环播放!】
【贡献一个小料,在法国教堂取景时,商陆坚持法国有氛围感,大哥说法国太做作,两人引经据典淡定辩了半小时,等回过神来时,发现应隐穿着婚纱在跟柯屿玩自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就被他们两个黑着脸分别拉走了】
【怎么在这里也能吃到陆岛糖啊哈哈哈哈】
【不会吧,他们不避嫌吗?】
【因为教堂和整片庄园都被包下来了,我刚好在里面有点正经事……】
【喔maybe柯屿就是顺便过去放风,反正他现在就是工作一季休息三季】
【很喜欢你们陆岛批这种心里面放烟花表面上云淡风轻的精分感】
【别的cp粉:他们是真的!陆岛粉:他们是假的真的是假的都是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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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日越来越迫近,有个问题在应帆的肚子里渐渐上升到心口,又从心口浮到喉咙口。她吞了又吞咽了又咽,等到喝纯净水都开始泛苦味的时候,她终于问出口。
“婚礼那天,你预备让谁牵你走红毯?”
她问得很轻描淡写,手里握着透明玻璃杯,边喝着水,边将目光从杯沿抬起。
灶台上文火炖着的清鸡汤,香味顺着风飘出很远。
“不是你吗?”应隐被她问得好笑,没有当回事,弯下腰,用叠得四四方方的抹布垫着,将陶瓷锅的盖子揭起。
她很喜欢喝应帆煲的汤,喝上一碗就觉得肚子熨帖,尤其是在这样半饿不饿的下午。
“哪有妈妈牵着上红毯的?”应帆倚着流理台,身上穿一件她很钟爱的小香风套装,一边笑,一边白了应隐一眼。
“怎么没有?”应隐掂着一盅小瓷碗,汤勺在清凌凌的鸡汤里舀起一勺,“难道不行?”
“按理来说,得由男性长辈陪着你走,把你的手交到阿邵手上,也给别人看看,你是有娘家人撑腰的。”应帆徐徐地说完,没了下文。
“你不就是我的娘家人?怎么,到时候闹别扭了,有男的方便打上门去?”
应帆被她打岔得又生气又想笑。应隐也笑:“都什么老黄历的说法了。有时候吧,觉得你想得灵清,有时候又觉得你糊里糊涂。”
“那么妈妈就是个半新半旧的人。”应帆又喝了口水,沉默一会儿,终于说:“要不要请你爸爸回来?”
应隐的动作顿了一顿。她把陶瓷盖扣上,吹着气拂了拂清汤,才若无其事地问:“他联系你了?”
她眸色变也未变。
其实她已经不太记得她父亲的样貌了。翻看老照片,看到小时候他带她登高逛天后宫的照片,竟觉得十分陌生,记忆里一点波澜也没有。
相片里的父亲很高大,蹲在她身侧,大大的手掌握着小小的她,虽然样貌已经被酗酒和生活折磨得有些浑浊了,但还算得上是英俊和温和的。
对于父亲最大的记忆,是她小时候有阵子特别喜欢吃车仔面,他就经常在落班后带一份回来。塑料碗盖一揭开,里面的XO酱香味很足,面上码着六颗滑滑弹弹的鱼丸。应隐一个人当然吃不完,两人便分着吃。
不过,那只是车仔面而已。记忆里黄昏的光再美好,也只是一碗面而已。
应隐从没有问过应帆当时他们离婚的过程。她从没有听过他们争吵,也许是刻意避着她的。只不过有一次,夜晚她被屋外的呜咽声吵醒,她怕得厉害,扶着墙摸出去,看到月光下,高大的男人蹲在骑楼底下哭。
过了几天,她傍晚时分的车仔面就这样毫无预告地消失了,并且从此以后再没出现过。
他消失得太干脆,干脆得应隐开始怀疑那晚所见的眼泪是否真实。要经过了世事的洗礼,看过了太多形形色色的男人,才会知道,男人的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