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真心没什么了不起的,大家都有。我没有能力,拥真心自重,不是叫她为难?”
康叔在她这句话中愣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的面孔有英国管家传承性的礼貌和疏离,即使是悲悯时也如此,但此时此刻却是真正的温柔。俊仪看到了,心想康叔这一刻看着比平时老。
林存康没再劝她,摇摇头,又略笑了。
车子重新启动,他降了点车窗,让海风吹拂过俊仪的面庞。
俊仪的眼眶热热的,过了会儿,把车窗全降了,胳膊搭上去,下巴窝入。眼巴巴地看了会远处深蓝的海与波光,一眨眼,眼泪滑下来。
她现在有点后悔自己的不思进取。要是是个有用的人就好了呀。
康叔在正门口把她放下,自己则去车库。俊仪下了车,俯身叮嘱他:“康叔,你要帮我保密,我会自己跟她说的。”
但是这种事,嘴上说得轻巧,做起来却总犯拖延。俊仪给自己找理由,想着等找到下一份工作了再辞职。但她拖拖拉拉的,下个招聘软件也能磨蹭三五天,注册、更新简历又磨蹭一两周,直拖到那一天,应隐主动找她,问她对未来有什么想法。
俊仪一下子站直了身体,身体里的神经像一捆被扎得紧紧的麦穗。
“我……”
应隐见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笑了起来:“你紧张什么?”
俊仪被她拉着在身边坐下,两人坐在吧台边,喝着两杯白水。
“康叔昨晚上来找我,说想送你去国外念书。”
俊仪噗地呛了一口。
应隐给她递纸巾,把康叔的意思转达给她:“康叔说,你年纪还小,应该再学学东西,他可以委托人给你写推荐信,到世界最顶尖的国际管家学院。不过我说,我们俊仪也许想学别的东西。”应隐莞尔。
“管家学院是什么东西?”俊仪问。
“嗯……”应隐昨晚上了解了一下,也问了商邵,简单地总结说:“顾名思义,就是培训管家的专业学院。”
“学出来会像康叔一样吗?”
“康叔说他不是专业的,不过商陆的管家明叔是这样,他的同学有在迪拜王室服务的,也有在白金汉宫服务的。”
“就是说,等毕了业,可以像他们一样专业,面面俱到,帮你分担很多烦恼。”俊仪内心有一丝丝雀跃,又有一丝畏惧。他们听上去很高级,超过了她所理解的“生活助理”一职,大概是很难学出头的。
应隐又笑:“我不需要你帮我分担烦恼,你不要把这个放进你的考虑条件里。你想学什么,就去学什么,比如艺术啊,商科啊,哪怕考古也行。”
“你不需要我了。”俊仪听出她的意思。
虽然自己心里也是这么认知的,但听到应隐明白地说,她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我需要你,但是,我不能以我需要你来束缚你。你不是想辞职吗?”应隐问。
俊仪脸色一变,磕磕绊绊地解释:“那是……那是随便看一看。”
应隐按住了她的手:“没关系。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是你的人生,一份工作做厌了,想换换新环境,或者尝试新领域,都是好事。我支持你。”
俊仪脸色空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不留我。”
猝不及防,毫无征兆的,连她自己也不懂。
应隐显然是吓了一跳,一时无措。且俊仪哭的阵势太响亮,仿佛压抑了已久,因此一哭起来就如同山洪决堤,抽噎着,有进的气没出的气。
应隐不住拍她的肩、她的背,低下头来找她的眼睛。但俊仪伏在吧台上,不肯抬头,眼泪成串地砸在她膝盖上,把裤子濡湿。
“我没有不留你,我也舍不得你,但是……”
应隐忽然懂了,收住了口,也觉得鼻腔酸酸的。过了一会,她把俊仪搂进怀里:“我留你,我留你……”
俊仪哭得很热,浑身冒汗,鬓发贴在脸上。她断断续续地问:“你跟缇、缇文的公司,不要……不要小助、助理……了么?”
“要的,要的。”应隐哭笑不得,“不是你想辞职吗?”
“因为我没用。”
“哦,”应隐抬了抬眼神,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因为你没用,又把我当自己人,所以决定换个人祸害?你好贴心哦。”
俊仪脸一红,打了个哭嗝,眼泪汹涌:“你不懂。”
“我懂,你不想离开我,又怕我其实嫌你,只是出于情意雇着你,所以你识趣地先走。”应隐拆穿了她,笑着叹了声气:“程俊仪,你以后谈恋爱可不能这样,这种心思,男人没法猜。”
俊仪瘪嘴瘪得厉害。
“而且你有用得很。”应隐给她擦眼泪:“只有你才会想到给我去喀什米尔买两头小羊。”
俊仪后来单方面跟康叔冷战了两天,康叔表示很无辜,并说他送她去上学的那笔资费已经跟他夫人商量好了,随时欢迎她踏出这一步。其实如果俊仪要念书,应隐也会安排,但康叔的这份心意很珍贵,应隐不应当替俊仪谢绝。
俊仪把念管家学院一事写到了自己的「五年日记本」的中间:
「等什么时候喜欢吃溏心蛋而不是全熟蛋的时候,就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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