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显金一向喜欢和李三顺老头儿聊天,新旧碰撞间,总能有漂亮的火花,「如今陈家赚钱了,才能负担得起这么小一百号每天的吃喝和原料的供给,您自己想想,搁三年前,就算朝廷让咱们干八丈宣,咱们有这个底气干吗?咱们敢干吗?」
老头儿烟嘴里还烧着烟丝,抽惯了老叶子水烟,如今换成据说「更康健更高级」的熏制细烟丝,总觉得劲儿不够。
老头儿猛抽几口,闷声闷气,「你读书认字,我这个老头子听你的就得了呗。」
显金从香囊里抽了几簇烟丝团吧团吧,攥成个小球塞进烟嘴里,给老师傅补上货,双目看向不远处的天棚,「您呀您,明明知道我说对了,还犟嘴。」
李三顺再抽了口新烟,嗯,这味儿够劲儿了。
白雾迷朦中,李三顺满意地放下烟枪,「你说干就干呗。跟了你三年,你李师傅没当过孬货,现今,我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帮你把八丈宣干出来。」
显金张了张口,很想问一句:「如果我脱离了陈家,您还跟着***吗?」
嘴张到一半,到底没说出口。
撬人墙角天打雷劈。
事情还没到这份儿上。
显金双手自然垂下,面目平静,不知在想什么。
进了六月,天气一天比一天厉害,早晚还好,晌午和太阳没落地的下午就像进了旺火的蒸笼。
这种天气进密闭的天棚,简直称得上酷刑。
天棚中温度很高,汉子们都脱了褂子,露出小麦色的胳膊,齐刷刷地站在五十米长的纸浆池旁搅和着。
显金头发高高扎起,随意套了件薄薄的长衫,和汉子们挤在一处,弯腰摸了把纸浆,大拇指指腹和食指轻轻揉捏。
「还要加猕猴桃藤蔓汁水,不够黏吧?」显金看向李三顺征求意见。
李三顺也摸了把纸浆,言简意赅,「加。」
泛着酸涩气味的小桶黏液被倒进纸浆池。
显金抹了把额上的汗,正想说什么,却见锁儿火急火燎地跑进来,踮着脚与显金耳语,「...老夫人来了,三爷也在,还有个面生的郎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