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的边角,再探身向前,一点一点感知每一寸宣纸的纹理与接缝。
「纹理很漂亮,几乎没有厚薄不均的地方,没有毛边小洞,透光很好。」李三顺牵起一角,放在耳边抖了抖,「也没有声音。」
好的宣纸,轻似蝉翼白如雪,抖似细绸不闻声。
李三顺热泪盈眶,转身看向齐刷刷站立的这六十七十个人。
整个宣城府里,怀揣着宣纸之理想,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最顶尖的六七十个匠人,都沉默且热烈地回望李三顺。
「成了。」
李三顺一开口,满鼻的哭腔随之而来,「成了!我们做出了近年来的第一张八丈宣!很漂亮!触感柔软!我们成功了!!」
汉子们狂热地发出「喔唷!喔唷!喔唷!」之声!
出自同一家纸业的汉子环抱在一起,有的汉子一张脸憋得通红,无措地来回踱步,有的汉子蹦得老高,双手捏得死死的,朝空中大力虚空挥出铁拳!
李三顺高声喝完之后,一边流泪一边笑着看大家失态与发狂,佝偻弯曲的身形顺着墙缓缓向下滑,双手包住头,将脸死死地埋进膝间,将所有的笑意都化作喷涌的眼泪,在黑暗中倔强地不肯示人。
显金靠在门框上,眼角也缓缓润出泪来。
和成功做出六丈宣的心境,截然不同。
截然不同。
她胸有成竹,她坚信自己做得出六丈宣,这是踮踮脚,能够达成的目标。
但她投钱投力投人,开启贡品推进营后,她有的只是惶恐和压力——她不确定,能不能做出八丈宣!
二十年!二十年都没问世的八丈宣!
做六丈宣,她感知到的是宣纸历经千来纷沓而来的美。
如今,她感知到的是七十颗心,七十颗至真至诚的匠人之心。
八丈宣,只有当所有宣纸人都怀揣着如朝拜般虔诚的信仰时,它才可能羞涩地掀开盖头,隐蔽面世。
显金仰起头,平静地等待泪水默默淌下。
淌成一条跨越千年,与宣纸双向奔赴的时光长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