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南墙右掖门里,朝东行至背面廊庑是枢密院。
陆曈随着一个穿绿衣官服的男子在廊庑下停下脚步。
男子道:“陆医官,到了。”
陆曈抬眼。
这是座很气派的官邸,门廊正门前投放两尊雄狮,气派威武。这是为枢密院官员从右掖门进宫办公上朝,与中书省相对。
绿衣官服男子拿令牌与门前侍卫晃了一晃,侍卫让开,陆曈便跟在此人身后一道走了进去。
耳边传来萧逐风的声音:“殿下还算冷静吧?”
仿佛被夺舍。
“有吗?”裴云暎不以为然,“是你太苦了吧。”
没有任何装饰,背后是沉木书架,墨色长案,屋中椅子短榻都是方方正正,颜色沉闷古板,连方盆景古玩都没有。
是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身材干瘦,一双眼睛深沉阴鸷,正冷冷盯着她。
陆曈不说话,心中兀自飞快思索。
男人换了件玄色绣麒麟圆领黑袍,越发显得整个人冷漠阴沉,他在桌前坐下,方才下属进来,弯腰奉上两盏热茶,又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将门掩上了。
面前人脸色阴晴不定:“陆医官没听懂我的话吗?我是让你,救活他。”
如今宫里传得她与裴云暎不清不楚,或许在严胥眼中,她与裴云暎间也并不清白。若他想对付裴云暎,自可从自己这头动手——
“侥幸?”
“都说陆医官术精岐黄,枯骨生肉。”
须臾,他森然开口:“陆医官颇有胆量,看见死人也面不改色。”
热茶盛在青瓷茶盏中,茶汤青碧,漂浮茶叶若一池翠荷舒卷,看不出是什么茶,香气馥郁得叫人心颤。
陆曈不为所动,平静回答:“大人,我是大夫,不是阎王,不能要谁生则生,要谁死则死。”
放在从前,殿前司里就裴云暎最吃不惯甜食,如今不仅偶尔吩咐小厨房做点甜口点心,还让段小宴去买清河街的蜜糖甜糕。
裴云暎意识到什么,突然抬头,盯着他问:“出什么事了?”
“今日一早,陆曈出去给人行诊。”
“说。”
陆曈顿了片刻,背好身上医箱,才转过身,轻声道:“是,大人。”
浓重的血腥气在狭小空间里游荡。
陆曈低着头,仔细为面前人擦洗浑身伤口。
茶汤清亮,茶叶在水中沉浮舒展,若一朵徐徐绽开的花。
“什么?”
陆曈看向他。
“陆医官很了不起啊。”
……
窗外有风吹来,花影摇曳。茶香充斥着整间屋子,将方才暗室鼻尖的血腥气掩住。
面前绿衣男子不等陆曈回话,便走到她身前,示意她跟自己走。
这种伤势,不可能救得活。
陆曈瞧着面前茶汤。
严胥道:“尝尝吧,陆医官。”
裴云暎点头,拿起桌上堆积的公文:“知道。”
四面变得很是寂静。
就在这暮气沉沉的书房中,正对书架的墙上,竟然悬挂着一副绢画。
作画之人笔触既细腻又恢弘,泼泼洒洒一片金红艳丽夺目,这道明亮彩色将沉闷书斋映亮,古板深沉的颜色竟也多了几分柔情。
只是这态度,似乎有些耐人寻味。
许是她沉默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