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曾经历,自然也就没她这样的性情,说到底,都是人各有命。
*
很晚了,周寅之还待在衙门里,没回去。
下属问他:“千户大人还不回吗?”
周寅之回:“有事,你们先去吧。”
那些个锦衣卫们便不敢多问,三个一伙五个一群的,把身上的官袍除了,勾肩搭背出去喝酒,留下周寅之一个人。
姜雪宁是戌时正来的。
外头罩着玄黑的披风,戴着大大的兜帽,里头穿着鹅黄的长裙,却是越发衬得身形纤细,到得衙门时把兜帽一放,一张白生生的脸露出来,眉目皆似图画。
周寅之看一眼,又把目光压下,道:“下午时候清远伯府那边就来捞人了,不过周某记得二姑娘说休沐两日,倒也暂时不急,想来明日放人也算不得晚。”
他晋升千户不久,却还是头一回感觉到权柄在握,原来这般好用。
下午是清远伯亲自来的,见了他却不大敢说话。
一盒银票递上来,三千两。
周寅之看了他一眼,只把眉头一皱,道:“伯爷不必如此,衙门回头把人审完了就能放出来,至多七天八天,若令爱却与寻衅滋扰无关,自然不会有事。”
清远伯眼皮直跳。
他又从左边袖中摸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来放上。
周寅之眉头便皱得更深:“都是小辈们的事,锦衣卫这边也拿得分寸,不至于与什么天教乱党的事情扯上关系,伯爷还请回吧。”
清远伯一听差点没给吓跪。
这回才咬紧了牙,好像疼得身上肉都掉下来一般,又从右边袖中摸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来放上。
说话时却是差点都要哭出来了,道:“我那女儿自打出生起就没受过什么苦,家里也都宠着爱着,虽总犯点蠢,可也碍不着谁的事儿。她好不容易才选进宫当伴读,过不一日便要回宫去的,还请千户大人高抬贵手,通融通融。”
周寅之这才道:“伯爷爱女心切,听着倒也可怜,既如此,我命人连夜提审,您明日来也就是了。”
清远伯这才千恩万谢地去了。
那一万三千两自然是留下了。
至于离开后是不是辱骂他心狠手黑,却是不得而知。
此刻周寅之便从自己袖中取出一只信封来,递给姜雪宁,道:“伯府明日派人来接那尤月,不过却只字未提府里另一位庶小姐。我同清远伯说,此事还是要留个人候审,且尤芳吟是滋事的那个,暂时不能放人。伯爷便说,那是自然。然后走了。”
姜雪宁将那信封接过。
拆了一看,两张五千两的银票。
她便又将银票塞了回去,暗道破船的确还有三分钉。虽然算不上多,可也绝对不少,且周寅之是什么人她心里清楚,只怕清远伯当时给的更多,给到她手里有这一万罢了。
也不知当时这伯爷神情如何,叫尤月知道又该多恨?
姜雪宁心底一哂。
只道,这钱用来做自流井盐场那件事,自己再回头补点,该差不了多少。
她道:“捞一个尤月都花了许多,伯府才不会花第二遭冤枉钱。一个是嫡女,一个是庶女,一个入宫伴读,一个爹不疼娘不爱,死在狱中都没人管的,且人家想你还要留个他们的把柄在手里才安心,便故意把尤芳吟留给你,也好叫你这钱收得放心。”
都是官场上司空见惯的手段了。
周寅之听着,点了点头。
姜雪宁又问:“芳吟怎么样?”
周寅之便带她去了后衙的牢房。
狱卒见着千户大人带个女人来,一身都裹在披风里,虽看不清模样,可也不敢多问什么,得了吩咐二话不说打开门来,引他们进去。
锦衣卫多是为皇帝抓人,涉案的不是王公便是贵族,经常要使一些手段才能让这些人说“真话”,是以这牢狱之中处处摆放着各式狰狞刑具。
姜雪宁前世今生都从未到过这种地方,一眼扫去,只觉触目惊心。
然而下一刻却是不可抑制地想起张遮。
上一世,那人身陷囹圄,审问他的是他仇人,种种熬煎加身,又该是何等的痛楚?
牢狱之中四面都是不开窗的,阴暗潮湿,冬日里还冷得厉害。
有些牢房里关着人,大多已经睡了。
也有一些睁着眼,可看着人过去也没反应,跟行尸走肉似的,眼神里是让人心悸的麻木。
只是越往前走,关着人的牢房越少。
大都空空荡荡。
到得最里面那间时,姜雪宁甚至看见了那牢门外的地上,落下来几片明亮的烛光。再往里进了一看,这一间虽还是牢房,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搁在角落里的床铺整洁,还放了厚厚的被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