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虫很喜欢这座山的风水,他就把山的内部挖至半空,建出了一座山中洞府内,存放着他抢夺来的宝物,也住着他的所有弟子,足有上百名。
山中洞府九弯十八拐,弟子身穿黑衣,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大多看不出男女。
唯一能看出来的特征,是他们身上都戴着蜘蛛造型的银饰。
注意到这一点,渡星河便问:“这是入门就送的新手套装?”
“是违反了我的命令或者逃跑就会爆炸的机关蜘蛛,”
陈不染瞥她一眼:“我开玩笑的。”
“我很欣赏你的幽默感。”
“我怎会让叛徒死于一场爆炸那么痛快?”陈不染轻笑:“他们身上的蜘蛛银饰是我本命蛊虫诞下的后代,如果忤逆我的旨意或者背叛我,它们就会活过来咬伤他们,毒素融入经脉之中,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能求什么?”
陈不染在一个空旷的厅前停下脚步。
大厅中心有一条长长的阶梯。
阶梯上方,是巨型八足蜘蛛造型的王座,渡星河在他的陪同下一步一步地走上去,毋须他的示意,她就直接在王座上坐了下手搭在扶把上,姿态放松惬意。
而陈不染就站于她的身侧,宛若蛊神身边最忠实的信徒。
两人却接着之前的话题,他说:“可以求我。”
“你会原谅叛徒,解开他们身上的毒吗?”
陈不染将蜘行观内的弟子聚集到厅内,这群臭名昭著的恶徒显然训练有素,不需要观主再下达指示,他们就依序行礼单膝跪下,一个个兜帽下的头发都剪得很短——短发在平云大陆是很罕见的发型,在过短的发梢下,作为要害的后颈没有一丝遮挡地展露于人前,任他们的观主宰割。
对于观主座位换了人来坐,他们也没人发出异议。
渡星河长眸扫过厅内的人数,暗暗吃了一惊:“你从哪里收来的弟子?他们竟不去拜入普通的宗门。”
“我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他们顺从我,忠诚我是应该的,”陈不染摊开手,手上的红色蜘蛛再次俯伏在他的掌心,在眨眼之间,化作一根细长的权杖,被他握于手中,又交给渡星河:
“能在蜘行观内增幅你的力量,我们速战速决……老祖宗刚才问我什么来着?会不会原谅叛徒?”
陈不染那双温良的杏眼微微眯了起来,倒映出坚实的冷酷底色:
“不会,巫族人永远不会原谅叛徒。”
对自己人有多么无条件的信任,对待叛徒的手段就有多狠辣。
渡星河接过他递来的本命蛊虫。
这番话,显然是在警告她,或者是敲打她——
既然蛊灵、巫族和《蛊神诀》都需要一位女修传承下去,那他愿意全力配合,给她最高级别的信任和待遇。
但,她不能背叛巫族。
渡星河明白了他的潜台词,也不觉得他过分。
虽然她不喜欢陈不染的气质,两人也不像一路人,但他的确在与她相识时,就先一步给出了他极大幅度的诚意和信任,给她带来了足够的好处,接下来亦会成为她去现世祭坛的助力。
她愿意接受他的投名状,也自信经得起他的考验。
毕竟在她从九阳宗下山后不久后,巫族亦是除融羽真人外,另一处接纳她,教导她的地方。
而她向来知恩图报。
在想明白这件事的刹那,一股灼热的力量流经她的经脉,来到她的识海之中,与她的五颗金丹缓缓转动。
她在轮回院分舵的生死战中,悟出了手中剑的真意。
而在接过蜘行观观主本命蛊虫化身的刹那,却明白了什么是执掌权柄的蛊神。
——她是被《蛊神诀》选中的传人,所有蛊修都本应属于她,服从她,接受她的命令和差遣,对此她不需要有任何负罪感或者不好意思,只须明白,蛊道这艘在平云大陆上“搁浅”了数千年的船,即将在她的掌舵之下,重新驶入大海便是。
作为传承的对象,渡星河必须要有蛊神的气度。
不能有丝毫的怯懦,更不能和从者有商有量。
“养蛊场展开。”
鲜红色的权杖亮起,明明是属于陈不染的力量,却任由她驱使自如,像呼吸一样简单,也像天生就属于她的灵力,自然地为她所用。
经由化神期观主本命蛊虫的增幅,渡星河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整座山归作了自己的养蛊场。
大厅中,所有被聚集起来,跪在底下的蜘行观弟子,心脏都在刹那之间被无形的巨蝎所拥抱住,蝎尾刺入心脏——
陈不染对她说的是实话,每个蜘行观弟子身上的蜘蛛银饰,都是防止他们背叛的要命手段。
但蛊神操纵别人,用的是更根源的接触。
在场每一个修士的心脏上,都留有了渡星河的烙印,上百条链子栓住他们的手腕,成为两者之间高低有别的连接,在契约完成的瞬间,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迷茫地看向王座上的渡星河,眼中再无陈不染。
——渡星河,才是他们新的蛊神。
“嘶。”
然而,王座上的渡星河却不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微微俯下腰。
即使是有陈不染的帮助,一下子契约上百人,还是超越了她现阶段的能力,有点超出负荷了,
她一阵阵地发晕。
陈不染却没有扶她,就连底下的心月也只是往前走了一步。
因为渡星河下达的第一道规则,是不能触碰蛊神。
他们不能碰触蛊神。
蛊神必须高高在上,不可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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