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既出,惹得刘荣面上好奇之色更甚,张羽只含笑咧起嘴角。
“兵源。”
“吴楚叛军的兵源,绝大多数,都是临时征集,更或直接就是强令裹挟的民丁。”
“——如果此刻,刘濞麾下的叛军不是近三十万民夫,而是二十万,甚至哪怕只是十万训练有素的兵士,那刘濞尚且还有可能引军东撤,重夺淮泗口。”
“但麾下兵卒几乎全是农户民丁,便意味着刘濞麾下叛军的军心、士气,其实是非常脆弱的。”
···
“在取得胜利的时候,叛军的士气会很快高涨,尤其是接连不断的胜利,更会让叛军‘勇不可当’,看上去和久经沙场的老卒没什么两样。”
“可一旦遭遇险阻,尤其是绵延数月的阻碍,这支军队的士气,也同样会很轻易的动摇。”
“如果说先前,叛军自彭城西出,连战连捷,让叛军将士都认为‘长安朝堂不过尔尔’的话,那久攻睢阳不下,就很容易让叛军士卒心生疑虑。”
“睢阳的梁国兵尚且如此,那太尉周亚夫的关中兵呢?”
“更或是棘门军、霸上军——乃至细柳营这样的百战精锐,又会是怎样骁勇呢?”
“——只要这样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中,叛军的士卒们,就会很难再提起勇气。”
“而失去了勇气的吴楚叛军,与其说是‘军’,倒不如说,就是一群手持兵刃的农夫而已……”
闻言,刘荣若有所思的将目光移开,沉思良久,才缓缓点下头。
“老将军的意思是:久攻睢阳而不下,已经让叛军军心不稳,若刘濞再引兵东撤,叛军很可能就此溃散?”
却见张羽轻轻摇摇头,面上笑意却愈发直达眼底。
“如果只是溃散,那刘濞老贼,也未免太过幸运了些……”
“久攻睢阳而不下,已经让叛军将士心中,生出‘梁国兵骁勇善战’的想法,对于关中兵马,乃至棘门、霸上等常备军,更已是心生恐惧。”
“在这样的情况下,后方传回粮道被断绝的消息,很容易让叛军将士,主动将周太尉奉若神明。”
“——周太尉麾下的十万大军,是较梁国兵更悍勇的关中卒;”
“周太尉本人,更直接就是细柳营的主将……”
···
“若刘濞不迅速下达战斗指令,让麾下叛军时刻身处备战状态——时刻专注于战事而无暇他顾,一旦叛军将士闲下来,就会开始思考这些问题。”
“所以,留给刘濞的选择,便只有拼这最后一口气:要么一鼓作气打下睢阳,得到睢阳城内的粮草;要么攻破周太尉在昌邑的大军,以击破麾下将士对周太尉的恐惧。”
“如果这两点都做不到,那刘濞与其率军回撤,还不如弃军而逃。”
“因为引军东撤,就意味着叛军将士,会从战斗状态中脱离出来,并开始思考。”
“一旦叛军将士开始思考,便很容易让某些聪明人,出现‘与其败亡,不如弃暗投明,以刘濞项上人头请功于长安’的想法……”
听到这里,刘荣才终于面带了然之色,缓缓点下头,神情也莫名放松了些。
“如此说来,刘濞的败亡,已成定局?”
闻言,老张羽即没有点头承认,也没有摇头否认;
只仍带着那一抹深达眼底的笑意,负手屹立于墙头,眺望向城墙之外。
“两个月前,刘濞率大军五十万,尚且不能攻破我睢阳城。”
“如今,刘濞麾下可战之兵,至多不过三十万!”
“而我睢阳守军虽也有伤亡,却也已经经历了战场的洗礼。”
“——睢阳,刘濞是不可能攻破的了。”
“刘濞唯一的机会,便是攻破周太尉驻守的昌邑,以扭转乾坤。”
···
“但周太尉,恐怕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天。”
“所以,过去近两个月的时间,周太尉麾下的关中兵马,才会整日在昌邑挖战壕、垒土墙。”
“——早在率军从长安出发时,周太尉,恐怕就已经料到了此战的后续发展。”
“从抵达昌邑的那一天开始,周太尉,就已经在为今天做准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