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焚毁案卷,制止案子进一步查下去的,是同一人,而这个人手中至少有三条人命,如此行径其实就与别的权贵形成了本质性的区别!别人是道德败坏,顶多遭到唾弃,这个人却是肆无忌惮,穷凶极恶,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出了这等事,以后开封府衙还要不要查案,是不是一旦涉及达官贵人,判官推官都要遇害?”
吕安道明白了,猛地站起身来:“不错!不错!这等事百官都忍不了,那些贵人也会趋吉避凶,我们只找首恶,其他人见无事,也不愿继续惹得一身骚,反倒会舍弃此人,定罪就有了可能!”
毫无疑问,这个操作性极难,并且定了罪后,如何处置又是另一回事,但终究是一种希望,吕安道也振奋起来,走了两步,凝声道:“接下来怎么查?”
狄进道:“两条线索。”
“第一,查孙家每一笔钱财的流动,孙洪只是小儿科大夫,家中上下的开销用度,其实都不是他在支出,背地里到底是谁在支付这笔钱财,就可能指向主导此事的权贵。”
“第二,孙洪是小儿科大夫,却不会接生,而那些权贵的外室,接生时肯定会寻经验丰富的稳婆,这样的人在京师也不会太多,把有十年以上接生经验的稳婆寻来,我要询问孙洪幼子幼女到底是怎么夭折的!”
吕安道立刻点头:“好!我马上安排人手!”
正如狄进想的那样,有些事情适合狄湘灵和吴景去查,江湖手段百无禁忌,不用顾虑太多,而有的则需要开封府衙出面,那样效率更高,毋须偷偷摸摸。
比如现在,孙家当年的支出用度,就要向各个铺子派出人手,从三年前的账本查起,看似繁杂,但府衙出面,自有各方配合,不敢不从。
至于稳婆,那就更快了,还未到正午,马车就停在府衙前,四个稳婆被带了过来。
三个较为年轻的稳婆,扶着一位年岁大的老妇走下,老妇头发都花白了,眉宇间却隐隐有些傲气,吕安道介绍时倒也有几分尊敬:“这位是楚婆婆,做了三十多年的稳婆了,京师中的富贵人家,不少都是请她接生的。”
楚婆婆也不谦虚,有些漏风的嘴里,透出几分对于自己职业的骄傲:“不敢!不过老身接生下的孩子,确有数千,走在街上,有些富家子弟,还要恭声唤一声楚婆婆呢!”
狄进知道,年岁大了,往往就喜欢怀念这辈子的丰功伟绩,何况对方真要接生了这么多孩子,那确实是一件善行,拱手道:“那小生也唤一声婆婆。”
楚婆婆有些干瘪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解元公这一声,老身还真的受不起,以后解元公家若有孩子要出生,定要寻老身,老身便是年岁大了,自己不好再接生,带出来的徒弟,个个也都是传了手艺的,稳得很呢!”
狄进客气了几句,进入正题:“榆林巷的孙家,是婆婆接生的么?”
楚婆婆道:“前几年是老身接生,后来便是老身的徒弟了,她们每个都给孙家接生过!”
狄进看向这位老稳婆带出来的徒弟们:“那孙洪最小的儿子和女儿,是谁接生的?”
众稳婆看向一人,一位大约三十岁未到的年轻稳婆有些胆怯地上前:“是奴家……”
楚婆婆生怕这位解元认为女子年轻,没有能力,补充了一句:“这是老身的儿媳,接生也没出过错!”
没出过错,当然不代表每次都能让产妇把孩子顺利地生下来,但对于稳婆而言,能够不出过错,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狄进点点头,看向这位年轻的稳婆:“你说说孙家幼子幼女的情况,是顺产还是难产?生下来时如何?”
楚家儿媳回忆了一下:“是顺产,只是不足月,奴家记得很清楚,两个孩子都挺健康的,不足月能生出那么好的孩子,真不多见!”
狄进立刻问道:“时隔三年了,你为什么能记得这么清楚?仅仅是因为生产时不足月么?”
楚家儿媳理所当然地道:“因为那是双生子啊,当然记得清楚!”
“原来这两个孩子是孪生子,龙凤胎么……”狄进恍然:“那么他们的母亲,是孙洪妻妾中的哪一位所生?正妻朱氏,还是妾室白氏、吴氏、齐氏?”
这个问题之前狄进问过一次,当时借姐姐之口,询问的是丧葬的伙计,那伙计回答都不像,因为妻妾的表情都很冷漠,但狄进没有贸然相信。
毕竟在外界看来,妻妾是孙洪的,孩子自然也是她们所生,但那些权贵不会这般认为,反倒觉得一个低贱的小儿科大夫给自己带了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