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孙洪首度声色俱厉。
吴景噗通一声,再度跪倒在地,惭愧地道:“徒儿……徒儿……确实是被人引来的!”
他此时已经醒悟,师父在杀戮之后,乞儿帮的七爷肯定是想帮着善后,那当然不是好心相助,而是想要利用师父的身份,拖五台山下水,结果师父不愿,最后那七爷恼羞成怒,想要将师父囚禁到无忧洞中。
所幸师父见势不妙,借助昔日恩人的相助脱身,藏于这偏僻的普济寺中,乞儿帮却不善罢甘休,转而守在孙家宅子外面,等到武僧再来拜访时,顺理成章地联系上了他们这些弟子,利用追查真相的心,一步一步将他们引入万劫不复的险地。
“七爷!七爷!他果然早就知道真相,还诱骗我在开封府杀更多的人,说这样就能逼迫府衙查案追凶!啊啊啊!我一定要宰了他!一定要宰了他!”
就在吴景双拳握紧,目眦欲裂之际,师父孙洪的声音又传入耳中:“你为他们做了什么?”
吴景抬起手,看着师父瘦弱的身体,不敢说真话,只能道:“乞儿帮的丐首,确实答应帮徒儿查案,为的就是得到我们师兄弟的承诺,为其办事……”
听到这里,孙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喃喃道:“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吴景赶忙道:“所幸徒儿遇到了狄解元,他是前唐狄梁公的后人,是真的神探,明察秋毫,之前的那些真相,都是他推测出来的,有他相帮,徒儿和四位师弟都已经不受乞儿帮利用,还抓了不少贼子,入开封府衙!”
“狄解元……是之前的那位年轻人么?他估计也看出我藏于寺院中了,却没有揭破……”
孙洪面色终于一松,缓缓点头,叮嘱道:“小心乞儿帮,也要小心盗门,无忧洞中无善类,无论他们怎样蛊惑,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们的话语!”
吴景凄然道:“是!”
孙洪又温和地道:“追求一时的快意,只会导致无穷尽的痛苦,拿起刀容易,放下刀却千难万难!孩子,这三年为师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你千万不要再替为师报仇,直接害了为师妻儿的人已经死去,再行牵扯亦无意义,那样只会连累更多的人,更增罪孽!谨记!谨记!”
“徒儿……徒儿……”
吴景很清楚,他已经害了无辜的陈知俭,让师父这三年躲藏的心意付之流水,心头大悲,口上却连声答应:“师父所言,徒儿都记得,你就随徒儿走吧!”
孙洪没有回应,又从箱子里取出两个木盒,想了想,干脆将整个箱子推到了徒弟面前:“我不想你来,但你能来,若能免除后患,为师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此物你收好,里面有些或许日后用的着……”
眼见吴景收下后,他转过身,缓缓地坐倒在地上,看向空空如也的佛堂:“我是一个很怯懦的人,只会治病,不会管教……贪图安稳,又不知该如何守住安稳的日子……年老动了尘心,又害得妻儿丧命……犯淫杀生,如今又以僧人之相避难……”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下屠刀,我却不愿成佛,只盼和妻儿死后重聚……”
“如今你能来此,又不被贼人所用,为师最后的心愿已了,终于不用再苦苦支撑,你将我的尸体与幼娘和孩子合葬吧……”
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师父……师父?师父!!”
吴景越听越不对,面色剧变,爬了起来,扑到师父面前,颤抖着伸出手。
烛火已灭。
这位苍老枯瘦的苦命人,头微微下垂,紧锁的眉宇散开,带着一抹如释重负,再无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