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御史、巡抚、总兵都纷纷上奏,陈述原委。
其中巡抚和御史是钦差,可以上达天听,奏疏直接被通政使送到了御前。
而都指挥司作为三司之一,奏疏得先往内阁走一遭。
张四维早有腹稿,对答如流:“陛下,詹恩说,此事他有失察之罪,万死难辞,只希望能将功赎罪。”
朱翊钧追问道:“那以他看来,岳州卫到底有没有问题!?”
临湘县是岳州地界,也是岳州卫所在。
贼匪光明正大在地界内攻打县衙,杀害钦差,要么是烂透了,要么,就是故意的。
朱翊钧问的,自然是后者。
张四维回忆了一下,说道:“陛下,詹恩并未提及此事。”
朱翊钧直勾勾看向张四维:“那张尚书以为,此事跟岳州卫有关否?”
张四维一滞。
悄悄看了一眼皇帝脸色,脑海中飞速运转起来。
还没开始查,谁知道岳州卫有没有关系?
怎么答都不算错。
但,问题不在于事实如何,而在于皇帝问这话什么目的。
张四维沉吟半晌,也没揣摩到皇帝的意图。
不过,反正这事跟他无关,也跟一众晋人无关,哪怕查个天翻地覆,也不妨碍晋商做生意。
中枢把心思花在湖广,总比天天盯着宣大,让人提心吊胆地好。
想到此节,张四维才有了决议。
他才小心翼翼回道:“陛下,臣以为……可能有。”
“事情发生在临湘县,乃是岳州府的地界,若说岳州卫全然不知情,臣是不信的。”
“当然,这只是臣的一隅之见,较不得真,总归还是要派遣钦差,查过之后,才能有定论。”
朱翊钧点了点头。
突然道:“既然如此……朕要在京营挑一小营,与岳阳卫互换轮戍,卿以为如何?”
张四维眼皮一跳!原来皇帝在这里等着!
一个小营三千人,一卫也是三千人,难怪问岳阳卫有没有问题!
但,无论是出于他的本心,还是姻亲、朋党、下属,都不愿意看到皇帝过多插手兵事。
张四维立刻一扫事不关己的态度,警觉了起来。
当即劝诫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容臣思虑再三,回阁与兵部王尚书商议一番。”
他拿不准皇帝是忧心湖广局势,还是单纯借着湖广之事故意发挥。
但无论如何,只是天然警惕,就不能轻易应下。
朱翊钧却毫不相让,追问道:“张尚书以为,是哪里有不妥?”
张四维斟酌言语良久。
他面色为难道:“陛下,轮戍之事,先已有之。自洪熙以后,边防严峻,便会抽调京营赴边,连随圣驾官兵都未例外。”
“宣德之后,京营为补充兵员,也时常从各地卫所征调官兵轮班赴京,入营操练。”
“但,彼时便是因为弊端难止,才被下诏废除。”
要论才学智慧,张四维也是不差的。
什么国朝故事,制度沿革,同样信手拈来。
朱翊钧不露声色,好奇道:“什么弊端?”
张四维恭谨道:“陛下,京营与地方轮戍,往往兵将不知,调度困难。”
“宣德三年薛禄便奏过此事,言说轮戍之后,‘布营设阵难免有厚薄之失’。”
“同时,京营官兵,人去了地方,心却还在京城,往往懒散拖沓,不听号令。”
“正统年间,甚至还为此贻误过边防。”
理由总是能找到的,毕竟无论什么政策,都有不妥的地方,往什么方向放大了说,也是一门学问。
国朝故事这东西,就更是不缺了。
另外三名辅臣,被皇帝提前通过气,也不出言插话,只神色各异地静静看着。
朱翊钧摇了摇头:“又非是大规模轮戍,一小营也就三千人,还不至于卿说的这么严重。”
“况且此事事出有因,方才卿也听见了,岳州府、岳阳王府、岳州卫……”
“地方勾连到擅杀钦差这份上,不先将岳州卫换掉,卿让朕怎么放心再派人去?”
“朕记得,正统年间,福建邓茂七造反,也是抽调京营出征镇压罢?”
国朝故事,自然不是只有张四维能找到。
张四维一滞,旋即又换了个方向,劝道:“陛下,恳请容臣回阁后,与兵部王尚书商议一番,再详细奏报。”
说完这一句,他眼神真挚看着皇帝,衷心劝慰道:“陛下,当年英宗亲征,便是失于仓促,‘命下逾二日即行’,如今涉及兵事,臣不敢轻言,且容臣谨慎思虑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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