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考量,莫名其妙升了戚继光实职一级为左都督,坐镇蓟州,特职总督四镇练兵事宜。
此总督当然跟进士出身的蓟辽总督刘应节不同。
刘应节那是文臣,统管蓟辽军政。
而戚继光这个,算是特权特授,仍然限于军事。
至于中枢这般做的目的,更是一目了然——中枢在特授戚继光之后,又明令蓟辽总督刘应节,坐镇辽东,督管蓟辽军政。
这就在地位上拔高了戚继光,使他不必过于受刘应节辖制的同时,还在事实上,将蓟辽一分二位,隔开了二人。
换言之,辽东且不说,至少现在蓟镇的兵事,名实上,都是由戚继光主导。
这种有违常理破格提拔的路数,显然是得了中枢某位的青睐。
更明显的是。
内阁如今谋划是否对朵颜卫动兵,竟然会主动来函询问武臣的意见!这在以文抑武的大明朝,实在是令人出乎意料的事情。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总督刘应节不可避免地生出了抵触之情。
虽说忌惮戚继光背后的“大人物”,不至于在公事上为难戚继光。
但此前的礼贤下士的面孔,却是再也没有过了。
前两日中枢来函后,戚继光生怕蓟辽意见不一,让外人看了笑话,便主动与刘总督通气,准备统一意见后一同上奏。
孰料,刘应节那边只字未回。
不仅如此,今日赫然不打招呼,径直将奏疏送入了京城。
戚继光听了副总兵张拱这话,眼中的担忧一闪而逝。
他深知,在大明朝,武臣若是真想建功立业,不依靠文臣是不可能的。
别看他如今频频加衔封号,但刘应节轻有的是办法拿捏自己,哪怕是一封弹章,都不是自己能招架的。
还是得找个机会,修复一下关系才是。
否则,一腔报国热血,为了这种小事而付之一空,那才是一生之憾。
戚继光思绪略微发散。
面上却丝毫不显,仍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示意副总兵张拱稍安勿躁。
他沉吟片刻:“朵颜卫的情况……刘总督既然独自上奏,那理当不会与实情有所出入,咱们也据实以报便是。”
“至于你说的出兵……”
说到此处,戚继光摇了摇头:“那位蒙古大汗,恐怕就是乐见于此。”
朵颜卫并非一直是大明朝的死敌。
庚戌之变以前,三卫头目都督等官,都还“每岁自喜峰入贡如常”。
大抵是因为朵颜卫饱受土蛮汗屠杀劫掠,不得不倒向大明朝——“第节年遭虏屠掠,终不外附”
甚至于,因为朵颜卫盘踞游牧的地方,“山势连亘千里,山外撒江环绕,诚自然之险也。”,一度成为了大明朝境外的天然屏障,藉此免遭土蛮汗的攻袭。
哪怕在庚戌之变以后,蒙古右翼派兵进驻了朵颜卫,朵颜卫部众仍是虚与委蛇,不愿做带路党——“属夷自庚成之变,尤屯牧近边,顾恋妻子,不使虏知道路曲折,为患未深。”
情况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呢?朝中的大员或许漠不关心,但戚继光却一清二楚。
那就是自从嘉靖三十七年,那位蒙古大汗继位之后。
从彼时开始,蒙古左右翼达成共识,联手吞并朵颜卫。
陈打罕与黄台吉合兵一处,掠夺了朵颜各部马牛羊;借着迎娶朵颜部落女子为妻的借口,得久逐潮河水革——“意在胁三卫以自归,然后连卫而图大明朝,可知也。”
也是这一年之后,蓟镇公文奏疏论述局势时,终于从朵颜卫“赤子蝎蛇,势未有定”,变成了“外夷尽被胁从,部落远徙,或为向导,或随抢掠。”
三十八年,朵颜卫为蒙古右翼做狗,给俺答汗之弟昆都力哈、其子辛爱黄台吉作向导,领数万人,攻至蓟州塞下。
四十年,朵颜卫又给蒙古左翼做狗,联合土蛮汗等部数万人溃墙子岭,纵掠通州,杀人无数。
直到隆庆元年,朵颜卫首领影克受土蛮汗驱使,再度犯关时死于火器。
终于,双方血仇越来越深。
这自然是土蛮汗乐意见到的。
所以戚继光才说,若是出兵捣巢,恐怕正中土蛮汗下怀。
副总兵张拱闻言,忍不住皱起眉头。
好一会才不得劲地砸吧砸吧嘴:“那戚帅的意思,是不赞同对朵颜卫用兵了?”
说罢,似乎觉得语气不太好,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嗐,反正兄弟们都听您的话,您给个准信,俺也好提前回去布置。”
戚继光在得了中枢支持后,立刻能指挥得了蓟镇八万一千二百多主兵,六万余客兵,除了官阶之外,更多的倚仗,自然是威望!
作为南征北战的名世之英,戚继光的威名是打出来的。
哪怕副总兵张拱嗅着军功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