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之前倒在床上昏迷不醒,陈嘉沐的脸上手上也都是有肉的。安安静静像一尊瓷人。反倒是醒来后,整个人如同被抽走精气的人偶一般,白瓷少了釉彩,没了精气。
陈嘉沐刚练完一个“是”字,总觉得有人盯着她看。一抬头,视线跟方彦撞了个正着。小太监面色凄凄,捧着手里暖和和的一碗梨汤,眼睛却是蓄满泪水的。
陈嘉沐心里一惊:“诶呦,方彦你……你还真是水做的,怎么又哭?”
她已经习惯了方彦的性子,爱哭倒也不是什么恼人的习惯。
她抬手,刚要帮方彦擦擦泪,一直温顺乖巧的小孩却难得犟了一回,扭头躲开了陈嘉沐的手。
陈嘉沐动作一滞。
方彦在陈嘉沐案头放下梨汤,却没再往近来。避着陈嘉沐,只自己用袖子擦。
陈嘉沐:“怎么了?”
方彦不吭声,嘶哑着嗓子让陈嘉沐喝梨汤润润喉。
“你才是更需要润喉的那个。”陈嘉沐开他的玩笑。她有点心软了,不管是哪一世,她最看不得人哭,更何况是方彦这张脸,落泪就如锦上添花,惊为天人。
可装病这件事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更何况,方彦以后也可能成为慕容锦的朋友,她理应对方彦多一些防备。这是她一直坚持的——她对方彦好,只不过是想着,若是有一天方彦真的和慕容锦合作,她能从方彦这得到一线生机。
但今日,方彦哭得实在有些不寻常。那双眼睛盯着陈嘉沐的手腕,像用一块烧红的烙铁贴住了,在受刑似的。
陈嘉沐也没心思练字了,端起梨汤喝了两口,喉咙
里湿润许多。
陈嘉沐:“你说实话,今日为何哭这么久?”
方彦摇头。他的手缩在袖子里,陈嘉沐却敏锐地察觉到他手腕处似乎悬着什么东西。
她心里一动:“手腕上是什么?”
方彦的泪落得更多了,他翻起手腕,扯开袖子,露出一串佛珠来。
“奴才……奴才自公主生病那日起,就一直想……公主怎样才能好起来。”
“公主的腕子都瘦成那样了……”
嶙峋的一具白骨,套上一层薄薄的皮一般,手腕是突出的,指骨一节一节,把她整个人分成枯朽的段落。
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陈嘉沐是公主,给她看病的都是太医,宫内顶好的那一批,都给皇帝看病的。可是这么多太医看不好一个女孩。
所有给陈嘉沐诊过脉的,都说公主身体已经大好了。可是整个琉璃宫没人相信,他们家公主,就像是被精怪缠上了。
不能让别人知道陈嘉沐得了怪病,这是寒梅与他们说的。之前宫里的巫蛊之事闹得那样大,若是叫别人知道陈嘉沐得了太医看不好的病,又要被人怀疑说有恶鬼附身。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半夜里辗转反侧,又想起之前住在琉璃宫的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
她总说皇后娘娘思虑重,每日在佛堂之中,是安心也是赎罪。人是有报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