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彦凑过去,把她的手握住了。陈嘉沐的手火烫,干燥,手指间薄薄一层茧。
他想起自己刚进门时见到外间桌上散落的宣纸,团成团扔到角落的信纸,开口道:“公主最近又在练字了。夏日炎热,怎么不多留些冰在宫中?”
但很快,他开始后悔了。
陈嘉沐长吁短叹:“自上次回宫,我总觉得宫内阴冷,太阳也阴冷,昼长夜短的日子太难熬了些。简直是把人放在冰上煎。这几日总想给陈清煜写信,手抖得不行,写一张废一张,挨在一起乱七八糟,线团一样。发出去他收到估计要以为我命不久矣。”
“寒梅给我磨墨,说我应该把字写得大一点,比小楷方便。但是我的手,写大字也不好,横平竖直做不到不说,连另起新字都容易与前一个字粘连。”
方彦本来绷直的背,一点一点地松懈了。
他弯下腰,又慢慢地半跪下来,好像陈嘉沐的话,并不只是轻飘飘的声音,而是一场雹子,一阵骤雨,完全将他打蔫了。
方彦给陈嘉沐的手握在手心里,摆出一个握笔的姿势,她的手果然颤动起来,连着他的手也颤抖。
陈嘉沐笑道:“看,我说什么来着。”
方彦却说:“公主,是我的手在颤。”
他松开手,由下至上,去摸陈嘉沐的脸。她的脸颊是很滑腻的,被厚厚一层粉遮住了。汗液渗出来,就如漂亮瓷碗里装着一块冰一般,在釉色上凝聚,滑落。
她的身体里藏着一块冰。
这块冰,只有遇见他的时候是冷的,好像心安理得的,就应该他伏身下去温暖一下,要把自己点燃了融化她。
可是他已经努力过许久了。
再多的柴,再多的肉,总有燃烧殆尽的一天。很久之前那个折磨过他的梦,如今像是用另一种方式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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