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她说:“过来坐呀,泓洄,我们好久没见了。”
陈清煜踌躇着,慢慢地靠过去。
他坐在雪里,也坐在血里,真是湿热的,把他的衣服也染得湿漉漉黏糊糊,然而桑仡的皮毛披风,动物毛是粗短扎人的,他的手就被这样粗粝的毛伤害过,于是他坐下也不敢离陈嘉沐太近,只是很远,很远的看。
看他读过的那封信,在陈嘉沐手里,每一页都被血染红了。被风吹起来,吹到雪地里,看过去,就只剩下红梅花瓣一样的凋落。
陈嘉沐不读了。
她曲起腿,看向陈清煜,靴面上也沾染满满的血,但她丝毫不在意。反而说他:“你怎么来这里了呢?回去吧,我的信已经念完了。”
陈清煜头脑混沌,然而还是问道:“这里是哪里。”
他心里已经有一个回答了:这里是桑仡。
只有桑仡才有这样毫不留情的雪。
陈嘉沐不回答他。她摸着自己披风上的毛,一下又一下,很好奇地,又去摸陈清煜身上那件皮毛披风,被短硬的毛扎了手,出了血,诶呀地惊呼一声。
陈清煜猛地清醒了。
他心房的鼓面绷紧了,一下又一下,很空很重地响起来,他往后挪一挪身子,离陈嘉沐更远,小心道:“皇姐,这里的皮毛戳人。”
陈嘉沐笑了笑,眉眼弯弯的,陈清煜有点看的入神了。
她那双眼睛,也是桑仡不常见的。这里的人鼻梁很高,眼窝深重,眼珠随时蒙着一层阴翳,他们的眼睛就在这样的阴翳里,在眼白之间发亮。
陈嘉沐就连眉眼都显得很温和。像一只羊。
陈清煜回神了。
他不敢看了,他心跳得越来越快,脑海中甚至生出一种苛责:你是桑仡人了。
再否认也没用,你被他们同化了。你开始拿他们的标准审视你的亲人,连她的面容 ,她的身体,都要经过你的观察审判,你也觉得她是温顺的食草动物,你把自己放在狼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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