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之上,两道深深的辙痕沿着驿道,向京师方向蜿蜒而去。范志高与大柱子继续热情地攀谈,仿佛失散多年亲兄弟,大柱子葫芦里的酒,也以极快地速度减少。于那群冲出来的乞丐死活,已经没人在意,人命关天也要分人,有张舜卿这道辟邪符在,官府王法之类的因素,其实不怎么需要考虑。
这一场遭遇战,并没让这一行人感到害怕,反倒是薛素芳郁结的心情因此大为好转。摆在这一行人面前的最大问题,还是路况。大雪之后的官道,实在对马车太不友好,再说这年月的官道,实际也就是那么回事,雨雪之后都极难行动。即使大柱子用尽全力赶车,还是在一个多时辰后陷进一个坑里出不来。
几头大牲口拼命地使力,车依旧不动。这车又大又沉,于安全性和舒适性上都没问题,可一旦陷住,想要出去也麻烦。关清、范志高、大柱子三人推了半天,效果并不明显。薛素芳与范进因为修炼易筋经的原因,都有过人的膂力,可是又都爱洁。看着车的模样,知道把车推出来,少不了要弄一身污泥,都有点皱眉头。
眼看天色越来越黑,如果不想露宿在雪地里,就只能豁出去脏。范进咬咬牙,将身上的珍珠毛大袄脱下来放进马车里,活动着手腕,准备亲自上阵。张舜卿拉住他,用眼看看车外,范进摇头道:“有男人在,不能让女人干活,你好好待着,看我的。”
张舜卿见他坚决,便也将狐裘脱下来,准备下车。范进急道:“你疯了?你这身子骨,哪受的了冷风。”
“妾身没这么娇惯,再说退思在哪,我便在哪。”
两人一时僵在那里,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在这时,身后一支商队路过,才算是解决了这个难题。
这支商队是一群行商人凑在一起临时拼凑而成,人人肩上都挑着扁担,里面放着货物,还有几辆推车。人数有十几个,为首的是个山东大汉,身材高大魁梧,人也极豪爽。见这情形发一声喊,一干商人上来又推又拉,把马车从坑里推出来,众人身上少不得都是一身泥巴。
两下互相打了招呼,范进上前道谢,见这支队伍里也有个书生,便更是亲厚了。那名书生年龄与范进差不多,情形却很落魄。看他穿戴只是个童生,连秀才都不曾中,衣着也自寒酸,像极了当初未曾中试时的范进。身上所谓棉袄其实跟一口钟差不多,没有几两棉花,上面还有几处补丁,因为推车,还落了一下子泥。头上戴了一顶破毡帽,上面也满是窟窿,透着一股窘迫样子。
秀才见了举人,不问年龄大小,一律要称呼老前辈,以晚辈自认,何况是童生。那书生连忙上前打了招呼,等到问起姓名来,那秀才道:“小子山东周进拜见范老先生。”
周进?
范进愣了愣,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书生。一张黑红面皮,眉目倒是很周正,人也斯斯文文的,与身边那帮山东口音的商人,举止气质着实有些差别。人虽然寒酸,但一股书卷气掩盖不住。他问道:“周朋友,贵府上是何方人士?”
“小地方,山东兖州汶上的。他老舅原本是给人教馆,这不是现在辞了馆,跟着俺到京里来跑跑买卖。他是念书人,识文断字,俺们一帮大老粗,有这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