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求。
张居正在这种时候反倒不怎么发言,只听几个人的意见。他需要的是能够按自己意愿行事,不掣肘的部下,而不是无用草包。如果几个阁臣除了会附和自己其他什么都不会做,他一样不会用。
张四维在这种时候的表现,就很符合他的要求,有才敢能理事,又不揽权,这就是张居正心目中完美部下的典范。与之相比,申时行固然听话,可是在才干上还是欠了几分火候。退思年纪太轻,即便开了外臣入阁的口子,也起码是二十年后才能入阁办事。自己的身体虽然健壮,但是人有旦夕祸福,那一场痔疮的突然发作,已经让他认识到,不能过分自信。
急着让爱女出阁,乃至把排场办的如此遮奢,未尝不是有着这方面的考量。一旦自己真有不测,接手之人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自身才干足够;第二能够萧规曹随按着自己定的法度执行,不能改弦更张,现在看来还是张四维最为合适。
他的目光从几人面上扫过,落在房间里点的蜡烛上。蜡已经烧掉四分之三,过一会便要更换。可是从光芒上看,丝毫不见减弱。人生在世与这蜡烛又有什么区别?自以为春秋正盛,却不知已经油尽灯枯,但愿老天能多给自己一些时间,让自己给这些后辈开出条坦途,让所有人都走得舒坦。
管家游七走进来,在张居正耳边嘀咕两句,张居正吩咐儿子在这里应酬,自己随游七离去。张四维的眼光只在张居正那一转,立即转开,申时行张口想问些什么,但最终是没出音。
张四维心中有数,能把张居正从极几位阁臣身边叫走的,非冯保莫属。这个时候冯保过来叫人……应该是出事了。
出事又怎么样呢?不管出什么事,都是首辅的责任,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帝国的次辅果断选择了装傻,继续方才的话题,至于首辅的去向以及发生了什么,全不在意。
乌黑的烟柱冲天而起,风中送来阵阵焦臭气息,熏得人胸口烦闷欲呕。曾经的笑村庄,在烈火中化为白地,村中居民尽成冤魂。边塞之地兵凶战危,百姓很难生存,不管是自己人还是蒙古人,都可能成为索命煞星。
俺答封贡以来,边塞多开榷场,塞上牧民可以通过交易获得物资,战争的规模和烈度就下降了许多。再加上总有人在内地活不下去,抱着搏一线生机的想法,到边塞谋求一线生机。明知道是在生与死的钢丝上表演,还是期待这老天爷能看在自己可怜的份上网开一面,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幸运儿。
能在边塞立足的村子,其实多少都有些武力,有些自己也会客串强盗。但是当遇到真正的强人,他们又成为肥羊。原本百十人的村庄,如今已经没了活口,男子的尸体大多被火烧焦了,十几个年轻女人的尸体在井里,一丝不挂。
村中那个虽然不算美丽,但是活泼爱笑,和男人对着说荤话也不脸红的年轻姑娘,被砍得血肉模糊,嘴里还死死咬着某个强盗身上的器官,或许她是整个屠村事件里,给袭击者造成最大杀伤的一个。
粗大的手掌抚过女子的脸,将她的眼皮合上,手掌的主人,一个络腮胡子的昂藏大汉,豁然站起,望着远方破口大骂道:“鞑子,老子萧长策发誓,不灭了你们的部落就随你姓!”
如同雷鸣的吼声,在原野上传出好远。他的伙伴陆续围上来,他们身上都裹着肮脏的布衣,辨认不出颜色,脸上被烟尘覆盖,除了一口牙齿之外,基本找不到白的地方。惟有执旗人手上的大明战旗依旧字迹清晰颜色鲜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