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院中接出为妾,总归不是良家女子又不是正室。如今米已成炊,何况这总归是件丑事,闹大了对谁面上都不好。小王爷那边是因为黄立做事荒唐动了肝火,做事有些偏激,老人家找时间规劝几句,设法善后就是了。至于黄立堂堂一丈夫,又是朝廷命官,为了个行院女子茶饭不思不理庶务,便有些不分轻重了。学生既为山西巡按,有查纠地方之责,不能看着他这么胡闹。已经写好奏章送入京师,请吏部重新派员来接印,也给知州衙门下了命令,由州佐暂时护印,至于黄立还是让他先清醒一下再说吧。”
张允龄叹了口气,“你们两人年纪差不太多,黄立的科分辈分还在你之前,可是论起行事来,比汝培就差太多了。吃一堑长一智,希望他这次能够吸取教训,将来做事稳重些才好。身为方面做事如此毛躁,实在不是百姓之福。”
在张允龄对面的,正是新任的山西巡按御史李植。他与范进是同榜进士且同为二甲,自然也是张四维的门生。与范进不同,李植原籍大同,后改籍扬州,但是骨子里还是拿自己当山西人,与张四维有大同乡的关系又是师生,因此关系格外亲近,算是张四维门下干将。
张四维行事内敛而周全,既然保举了范进做宣大巡按,也自然要做后备。从理论上看,宣大属于战区,宣大巡按的事权未必能干涉到山西,但是在行政区划上,山西与大同又处于一个大战区体系之内,他如果想朝山西伸手也不为过。何况还有张舜卿这张牌在,真想伸手没人拦的住。安排自己的门人李植做山西巡按,就是他安排好的一手后招,以李植牵制范进,避免范进真的在自己的桑梓搞出事端。
如今巡按事权渐重,几与巡抚可以分庭抗礼,黄立在朝中没有奥援,如果没有在京师新建书院读书的经历连知州都未必当得上,以李植的地位和权柄指名严参自无不中之理。因此这一老一少谈笑之间,实际已经将一位知州的纱帽打落在地。
正在此时,忽然几声女子凄厉的尖叫透过窗纸传了进来,张允龄看看李植,见后者如同老佛入定全无反应,摇头道,“老夫这些年一心向佛疏于管家,下面的人便怠惰起来,做事越来越不用心,贵人在此,怎可如此吵闹?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正说话间,房门被人敲响,随即张家三少张四教笑着推门而入,“真不曾想到,王诚那穷酸家中竟有这么个水灵娘子,若不是亲眼得见却不曾信。只是这女子太没教养,又踢又抓,还咬伤了一个下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弄住她,方才那一嗓子没吓到汝培吧?”
李植连忙道:“三叔多虑了,小侄虽然是文官,胆量还是有些的,不至于被个村姑的叫声吓到。”
张允龄对于三子很是偏爱,朝他一挥手道:“也是个管家的人了,怎么行事还如此毛躁,真是越大越不长进。什么叫穷酸?那是个读书人,侮辱斯文,文昌帝君可不会答应。快些下去吧,别让汝培笑话你个长辈。那女子是有名的蒲坂一枝花,模样怎会不俊?当初便是颗可口青梅,如今自然是颗熟果。你们好生安顿着她不要多管,她的礼数由为父来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