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唐子然之才果然远出你我所料啊!”
待晚宴结束之后,几乎是刚与书房坐定,仆人方才端上一碗参汤,李鸿章便禁不住道出了一声赞言。
而之所以会发出如此感叹,却是因为先前唐浩然于席间的一句话。
别说是李鸿章,便是自许才负五车于式枚,熟知洋务的马建忠以及张佩纶、张士珩等人无不是被唐浩然言语“惊到”了,便是府间利益交错,这会听着中堂的感叹,虽说心下颇不是味道,但却也只能点头想赞。
如此这般,倒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因为那唐子然确实颇有大才,其经世之才更远非他们所能及。
一声感叹之后,李鸿章端起参茶,慢腾腾的喝着,他的眼睛半眯着,似仍在回忆先前于宴上唐浩然的那番话。
“朝鲜钱制漏弊丛生,欲于朝鲜行以新政,非行新钱法不可!以西洋机器制当十铜元,推行银洋……”
初时唐浩然于席间所言,于朝鲜推行新政时谈及的“以钱法为先”时,虽明知朝鲜钱制漏弊,可李鸿章还不以为意,但随着话题慢慢展于国朝,李鸿章却有些做不住了,尤其是在其提及国朝的钱荒时,李鸿章更是一字不落的完全听于心底。
“国朝自发匪乱起,各省先后停铸制钱,先有同治钱荒引小民之危,现今铜价翔贵,民间私毁制银,几难禁止,各省钱荒愈演愈烈,钱日少而价日昂,百货腾涌,商民交困,几不聊生……”
唐浩然全无一丝夸张之词,自同治年间开始的钱荒数十年间不解,原因之是滇铜不旺而洋铜日贵,另一个原因则是钱商私毁制钱以铸小钱牟利,或与洋人勾结,私运制钱出洋,高价卖于洋人,由洋人毁钱取铜,以获利差。从光绪初年起,这钱荒便愈演愈烈,可众臣谁都没有办法。铸钱千文亏三百文,如此以往便是朝廷也亏不起,更何况,朝廷和地方都没那个银子去亏,这铸钱一停,市间钱荒自然愈演愈烈。可在席间,似有些醉意的唐浩然却点了条路——铜元。
“市面制钱重一钱,铜元重二钱七,“改铸当十铜元,谓二钱之本可得八钱之利……”
简单的一句话,看似没什么新意,无非就是“铸以大钱”,不过唐浩然的法子,倒与其它人不同,他提的法子是“仿洋式铜元”而非简单的“铸以大钱”。念叨着唐浩然在席间谈着的法子,李鸿章眉头时皱时紧,至于其于席间提到“铜元”、“银元”以及金本位、银行之类的话语,他倒是并没有完全上心,他上心的却是“仿洋式铜元”的“八文之利”,这才是他真正看重的。
和其它地方大员一样,李鸿章甚至他的幕府之中诸人对财政金融知识历来贫乏。而倡办洋务时所需要的投资借款,都是下边人以他的名字鼓动操盘,李鸿章在等靠要朝廷拨款或利用地方税收之外,从没有提出过自己的金融主张。
办了近三十年洋务,一直苦于银钱不足的李鸿章亦不知从何开源,此番听了唐浩然那番的“改铸当十铜元,谓二钱之本可得八钱之利”,又岂能不动心,甚至于早在席间的时候,便已经盘算起了,推行于直隶所获的钱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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