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恭恭敬敬地喊“秦总”。
他意识到了自己所犯的错误。
曾经的几年相处让他产生错觉,逾越了助理的界限,心中萌生了绝对不该有的感情。
即使他把真实的情愫隐藏得很好,但还是在一日日的朝夕相伴中得意忘形,误认为即使秦郁永远不会回应他的感情,他也能成为秦郁重要的人。
而对秦郁来说,自己的助理有这样的认知,显然冒犯了他的权威。
秦老夫人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他没有看清楚自己的位置。
那个夜晚毁掉了他竭力粉饰的外衣,从此以后,江又翎抛弃了曾经自欺欺人的幻想,搬出了自己从十六岁开始住的秦家,把秦郁当成他的上司,以纯粹的下属心态面对着他。
他的努力奏效了,之后的几年里,他们退回了对彼此都更加合适的关系,秦郁对他仍旧不冷不热,但江又翎没有再听到过那样令人难堪的言语。
再度听到秦郁冲他说出如此冷漠的话,让江又翎有些恍惚。
长久的相处里,他已经习惯了揣测秦郁的情绪从何而来。
这次也不例外。
他想到了个很贴切的例子:对秦郁来说,他提离职,就相当于用得最顺手的工具突然长脚跑了吧?
他以为秦郁想要的是他安安分分地做下属,可在秦郁眼中,他还到不了下属那样高级的存在,只是工具。
认识到这一点,江又翎甚至并不觉得难过,只是有种本该如此的解脱感。
江又翎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真的累了。
他知道怎样说可以把秦郁的情绪安抚住,让他冷静下来,听自己解释。
但他突然不想做了。
秦郁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又翎。
秦郁很少离他这么近,或者说除了他,没有人会和江又翎挨得这么近。
江又翎总是有意识地和所有人保持着距离,分寸感和距离感仿佛刻在他的骨髓之中,即使是秦郁,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
这个角度看,能看见他平日里隐藏在眼镜框后的眼眸微合,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薄唇微抿,让江又翎显露出了一丝从未表现出过的脆弱无助。
分明只是一丝若有若无的脆弱,却让秦郁的思绪从燃烧着的滔天怒火中略微解脱了出来。
他手上松了几分力道,江又翎的衬衫不再被他紧紧攥住。
只是片刻而已,原先被愤怒压下的情绪又抓紧机会涌上心头,让秦郁无从消化,也无从辨识。
但很快,颤抖停止了。
江又翎抬起头,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回到了他工作中一贯的样子。
他的眼神平和坚定,无悲无喜,好像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秦郁不错眼地盯着他的脸,听见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去扶氏,也永远不会做一件对寰宇不利的事。”
听到这个消息,秦郁还没来得及转换自己的神情,又听见江又翎说:“但我不会撤回离职申请。”
“半个月后,我会离开寰宇。”
这句话,他也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他抬起手,用力挣脱秦郁的钳制,捡起刚刚在冲突中散落一地的文件,细致整理好,放在了桌面上。
秦郁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滔天怒火催化着他的破坏欲,身体却像跟不上脑子一样,不曾挪动一步。
“江又翎,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撤回申请,我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他望着江又翎的背影,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如果你敢离开寰宇,我一定让你无处可去。”
江又翎整理文件的手丝毫未动,整整齐齐地码好纸张,又用桌上的钢笔压住,仿佛秦郁的话没有给他造成一点影响。
做完这些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全程,都没有看秦郁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