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或许能做到更多事。还是说,你非要他们死不可?”
“他们能怎么活?”
“撤离黑城,我们不会去追。”
“长者”审视着学徒,希望找到虚情假意的怜悯,希望察觉自以为是的傲慢,但尤利尔坚持要说服他。
这是唯一的目的。为此尤利尔不惜向朋友撒谎,利用高塔先知授予他的身份,冒着被圣骑士长烧死的风险。他毫不怀疑自己是誓约之卷所信任的最名不符实的箴言骑士……而今到了这一步,学徒心想,功亏一篑不是很可惜吗?
老人长久地凝视他,仍没有抛下武器。也许他想杀我,把我视作巧弄言辞的敌人。他大概以为我在套取情报,但却告诉我姓名和钢与火结社的消息……此时此刻,尤利尔无法分辨对方是否说了实话。
他只能保证自己的实话。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费里安尼问,“但你如何说动这些人?”
尤利尔会错了意。“圣骑士没有大队人马前来,只有莱蒙斯阁下。他正忙着对付法则巫师,而蒂卡波,我相信她们更在乎货物。我们本没有时间……”
“我指的是‘钢与火’。这些孩子为复仇而来,我没理由阻止。”老人告诉学徒,“他们攻下哨塔后,第一时间杀死了城防守卫,还逮住了两位骑士和他们的侍从。两个大男孩和两个小男孩,小的只有十一二岁,被浇上油献给火焰,以祭奠我们的同胞。”
尤利尔听着他的叙述,脸色越来越沉,劝说也卡在喉咙里。
“这事儿做得不好,但还是那句话,我没理由阻止。”费里安尼对他的神情视若无睹。“之后我们抓到四个往城外逃的凡人,其中三个是当地人,贪婪无耻的吸血鬼,这些人死的很快。最后就是守誓者联盟,长尾巴的异族人。此人乃是谋害同胞的真凶。我任由人们带给他‘钢与火’,然后将垂死的俘虏挂在门前,等人上钩。”
诸神有眼,我真要救这些人?“所有的事都不好。”
“人生在世,不会总有好事。”老人翻起眼皮:“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简单发泄并未熄灭无名者心中的火焰,你说不动他们,我也不行。我们冒着死亡危险来到黑城,并且心甘情愿。我们杀人不是企图取乐,而是报仇雪恨。你还要坚持你的怜悯之心吗?”
心甘情愿。尤利尔心想。这个词刺痛了他。“我还能怎样?”
“问我的话,不如听天由命。诸神保佑我们。”费里安尼不在乎,“知道吗?我们曾是神秘领域中广为人知诸神宠儿,直到黄昏打开了地狱之门。”
为黄昏之幕造就的灾难,圣骑士长会烧死他们,这就是听天由命的下场。尤利尔感到很悲哀,至于这悲哀是为无名者还是为秩序支点的守卫者,他难以分辨。“你们是死士,当中怎么会有凡人?”
“你说凯恩他们。这些人是我带来钢与火的帮手。”
“无星之夜的人?”
“没错。”费里安尼承认了,“他们的手段只会比钢与火的人更酷烈,死得也更快。若非小型结社需要指引,我也不会留到现在。大家都没有亲人,只有同胞。”
“这是无名者的常态吗?”尤利尔不禁想知道,“还是说你们主动聚集在一起,来黑城赴死。”
“二者兼有。领主只要孤家寡人,或我这样的老东西。”费里安尼瞧见学徒脸上闪过的怒火。“你无需责怪他。领主保护了我们,自然也能挑选我们来保护其他人。”
“甭管他是什么领主,你的命和其他人的命没区别,他怎能擅自称量?”
“因为他是死亡的一部分,他是不死者的领主。”费里安尼告诉他,“而我们早已是他的子民。”
他摊开手掌,木杖落地,露出掌心的一道剑痕。伤口贯通血肉骨骼,边缘犹如破碎的玻璃,蔓延着蛛网般的灰色裂纹。
伤口既无污迹,也无血痂,只有枯干的肉和盘旋不散的奇异力量。白之使让学徒亲眼见识过许多神秘技艺,其中包括如何分辨这些魔法技艺的来源。
尤利尔眼看着费里安尼的面孔随木牙落地泛起一层死灰,一时喉头发涩。“盖亚在上。”
“这是必要的步骤,让我们这些凡人拥有神秘力量。”
“……你们是亡灵。”
“就是这样。死而复生的灵魂。大家都是如此。你的劝说来得太晚了,除去在当地招募的同胞,‘钢与火’和我带来的无名者全都是死人。死人无需拯救,死人无需忏悔,死人只求安宁。”
费里安尼艰难弯腰,拾起木牙,用它支撑身体。“仇恨之火使我们在地狱中煎熬,于是我们不惜一切,誓要复仇。我们死在这里,意味着我们回到了故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