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路上遇到许多怪人:提桶的捕鸟人、瘸子医师、年迈的探险家、一群唱着赞美诗的衣衫褴褛的修士、白袍骑兵、还有农夫和他的妻子。佣兵总是退避三舍,让行人无知无觉地从眼前经过。
直到一个抱着羊羔的女孩出现。她长得很丑,手臂呈褐色,脸孔和脖颈的颜色则要更深。她怀里的小羊有三个月大,叫个不停。辛现身与其交谈。
她将羊羔交给佣兵,很是不舍的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伯宁在暗中等待,看到一个蒙面的灰发男人找上辛,索要他手里的动物。佣兵不知从哪儿抽出一份文件,男人留下指印,带走了羊羔。
在加入诺克斯佣兵团前,布雷纳宁可能惊诧莫名,不懂他们的交易,但现在的伯宁已然明白这是冒险者完成雇佣任务的流程。有人托他买羊羔,或是女孩在寻找买家,唯一奇怪的是,辛究竟是什么时候接下任务的?
“当然是你打听消息的时候。”辛回答,“我总得筹措经费罢。赶路、吃喝、住宿再加上工作花费,你的魔药材料也不是风刮来的。路上的委托大多耗时,只有这家伙急需一头小羊羔……嗯,雇主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出面,才要我代为交易。”
布雷纳宁有些惭愧。在被伊士曼西党追捕前,他的日子并不拮据。而后他投奔诺克斯佣兵,整日盘算着找到高塔信使和圣经,也没操心过钱财问题。诺克斯冒险者为他提供了包括生活、交通和神秘学的多方面帮助。“这家伙是外地人。”他只好另起话题。
“还是你的同胞。显然他是为拜恩而来的。”
联军败退后,流浪的无名者慕名赶来南国,但其实他们在抵达拜恩前就会经过瓦希茅斯。伯宁不晓得这些同伴为什么舍近求远。
辛给了他答案。“他们是不会用剑平民百姓,不配做你的同伴喽。”他们不是军团需要的人。
军团要谋大事,无法给凡人提供庇护。这些同伴要的也不是复仇。布雷纳宁不想再对他解释。“莫非你问过他了?”他反问。
“我不会擅自打听别人的秘密。”
“当然,因为你会派我去追问那风行者的下落。”
“这是你坚持要接的任务,老兄。我只是协助,总不能抢你的功劳吧。”辛头也不抬地说,“嗯,最好是功劳。万一人家只想悄悄生活,不乐意再见到外人,那我们可就太招人烦了。”
伯宁皱眉:“退一万步说,这是雇主的委托,和你我无关……为什么你总是优柔寡断,担心自己会做错事?”
“正常人都该有类似的顾虑。”
“我算知道你是怎么混到诺克斯佣兵的高层了。”布雷纳宁没好气地说,“什么都不做也好过做犯错,是吗?我见到的军官常常如此。”
“那么,犯错的惩罚是什么呢?”
“自然是承担后果。”
“这是他们的责任,不是惩罚。”辛说,“但我担心的是,即便他履行责任、甘愿承担一切后果,即便他已经为过错付出良多,许多人仍会为他们的错误而受到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他忽然拔出剑。“也就是说,这位不幸的军官其实没有犯错的成本。”
就在交谈间,树林深处渐渐出现脚步声和晃动的人影。“躲起来。”佣兵嘱咐。布雷纳宁赶忙喝下纸窗魔药,藏在一棵树里。
“东西怎么办?”
“交给我。”
炼金术士想不出他有什么方法,只好紧盯着传来响动的方向。佣兵不急不忙地给坐骑蒙上眼睛,扎牢行囊。“来了。”伯宁回头提醒。他望着啃叶子的马,不禁眼皮一跳。“你就打算这么……”
“站住!”人影钻出灌木,暴露在空地中,原来是个提着矛的巡逻骑士。“你们的雇主呢?”此人喝道。
佣兵没回答。“有何贵干?”
另一人跟着拨开树枝。“我们接到举报,有罪犯在附近出没。”他戴一顶松鼠皮帽子,手套中指上镶嵌着一枚粉色晶体,似乎是个头儿。“你和他接触过,有人看见了。”
“那我一定不知道他是罪犯。”
“这还有得瞧。”碎叶纷纷落下,头儿摘下帽子抖了抖,无意间抬起头,顿时动作一僵。“说说吧,你这家伙是什么人?”
“冒险者。我不会在此久留。”
巡逻骑士对视一眼。“有人看见你们带着羊离开。”他们似乎也并非不讲理。“你最好老实交代,小子。”
他们的目标是买家。布雷纳宁静静聆听,他知道佣兵会打发掉他们,而非热心举报。“雇主没告诉我他要去哪儿,我也不关心。”辛将那张按了手印的纸在骑兵面前晃了晃,“看到没有?他没写名字。”
这一举动的关键在于文件上的“诺克斯佣兵团”标记,可惜骑兵不认得。恐怕他们只是附近村庄的守卫,称之为骑兵已是抬举,也许根本就是披甲的民兵。
他们甚至紧张了起来:“你们签了契约?”
“多新鲜呐。”辛嘀咕,“我们是初次见面,没那么相信对方的品格。够了,我言尽于此,还是说你们非得挨一顿揍才肯罢休?”
先到的家伙眉毛一竖,但被头儿拦住。“趁早离开这里,路过的冒险者。我知道你是神秘生物,不是那些北边来的怪物,但在领主眼里,你们的区别并没有那么大。”他警告。
“感谢提醒。”佣兵将文件丢给对方,“请二位回去交差吧。这是任务的凭证,以防雇主出尔反尔。我想他既然是罪犯,应该不敢来找麻烦。对了,方便告知此人犯了什么罪么?”
“他是外国间谍。”
送走骑兵后,布雷纳宁才从树干中现身。“他们就这么走了?”
“想发生冲突也不容易。”佣兵拉住缰绳,将啃叶子的马从树梢上扯下来,它们吃嫩叶吃得正欢,并不情愿地抻长脖子。但不论马儿如何挣扎,在铁链一般的缰绳面前都是徒劳,载着行囊的坐骑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没有溅起一点儿灰尘。辛解开它们眼睛上的黑布,动物瞥他一眼,毫无所觉地甩了甩尾巴,低头去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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