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窑茶盏上的水雾袅袅升起,似乎拉开了双方的距离,又模糊了彼此的界限。王子腾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依然沉静如故的青年侍郎。
他记不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了,但是对方送给自己的那一幅米万钟的书法至今还保留在他屋里。
“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风狂雨骤时,立得定方见脚跟。”
好像这句话现在也很适合自己和他之间的这层关系,或者说未来前进和合作?
王子腾不清楚这句对仗是冯紫英自己所悟所写,还是旁人所出,但无论如何能那么年轻就悟出这番意境就不简单了。
“你还没说你将来的想法,难道就是这么按部就班,侍郎到尚书,尚书到阁臣,阁臣到首辅,然后致仕归隐林泉?”
王子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觉得这不该是你所想要的。”
“当然。”冯紫英也很坦然,“当什么官职重要不重要,当然重要,但是并非因为这个职位重要,而是在这个职位上可以作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这才最重要,如当今皇上那样,高居殿首,那又如何?”
王子腾心中一跳,这家伙还真敢说啊,他自己可是文臣。
“紫英,看样子你想做的事情很多,而且似乎也未必符合朝中诸公的心思啊。”王子腾笑了笑,“那你打算如何来推进自己的想法意愿呢?”
“人上一百,形形***,每个人人生经历阅历不一样,对事物和形势的判断看法也不一样很正常,求同存异,先从同开始做起走,这几年我一直是这样做的,··”
冯紫英的话让王子腾摇头:“那“异”呢?不会因为你做了“同”就消失了,也许还会受到影响变得更大更强,·”
“嗯,王公所言也没错,会出现两种情形,一种是'异'的一方看到了'同'带来的好处和变化,改变了立场,趋同,另一种是他们认为会更大的伤害他们的利益,'异'会更强硬更激烈地反对,······”冯紫英要很有耐心,“比如,军中火器的使用,无论是步军还是水师,都肉眼可见地看到了火器给军中战斗力带来的变化,所以拥护者越来越多支持者越来越众,再比如发展工商,越来越多的农民去了城里,在丝绸作坊、棉布作坊、冶铁作坊里干活儿,佃户劳力越来越少,田主的地有些就租不出去或者租不起一个好价钱了,他们就会仇视工商,认为这伤害了他们的利益,只会越来越反对,那朝廷该怎么办?”
冯紫英所说后一种情况,在顺天府和永平府都出现了。
港口码头需要劳动力也越来越多,海贸船队需要的人力也越来越多,甚至在东番这些地方拓殖修路建房伐木需要劳动力也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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