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品法,看家世,察行状(即个人品行才能的总评),最后再定品。初时只说先看行状,再看家世。”
“如今不过数十年,各郡中正,已为各豪右世家把持,如今定品,首重家世,行状却已放在末尾。”
“难道以文皇帝之才,不知九品法之弊?就算是文皇帝不知,难道制定九品官人法的陈长文(陈群)也不知?”
司马师不知道为何自己明明是在说孙礼,自家大人却偏偏要提起九品官人法。
再说了,这九品官人法变成这样,难道不正是对天下的世家大族有利么?
似乎是看出了司马师的想法,司马懿淡然一笑:
“子元啊,这世间之事,有些是说得做不得,有些是做得说不得。”
“九品官人法,看似是去察举法之弊,实则不过是承其弊罢了。”
“文皇帝要这么做,一是为了把名士清议掌握到朝廷手中,二是为了给天下人做个样子。”
司马师听到这里,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做个样子?”
“对,就是做个样子。既拉拢了世家大族,又能收寒庶之心,何乐而不为?”
世家大族从九品官人法里得到了好处,而寒庶则以为自己能通过九品官人法得到升迁。
“所以啊,我们现在做的事情,也是给天下人……”
说到这里,司马懿咳了一下,“给许昌那边的一些人做个样子。”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
“洛阳虽是大魏名义上的都城,但一个没有天子,连太后都不在的都城,又如何算得上是真正的都城?”
“现在我只希望,孙德达这种事情,曹爽做得越多越好。他只有做得越多,朝中的老臣,才会越发顾忌。”
“而我们现在做的这一切,就会越让人觉得可贵。”
司马师这才明白过来,自家大人说了那么多,原来是在教自己。
他不禁恭敬地说道:“大人,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司马懿摇了摇头,“做样子给一些人看,只是其中的一方面。”
“而另一方面,我告诉你九品官人法之弊,是想告诉你,我们可以利用它的弊端做一些对我们有利的事情。”
司马师这一回,是真的不明白。
司马懿幽幽地说道:
“世家豪右现在已经反应过来,他们完全可以利用九品官人法,完全控制住大魏晋身之道。所以寒庶想要晋身,是越来越难了。”
司马懿似是想到了什么,古怪一笑,“你可知晓,武皇帝为什么要下求贤令?”
“因为武皇帝深知,无论世家子还是寒庶子,只要能对自己的大业有用,那便用之,何须拘泥于世寒之分?”
“更兼后汉末期,多少孝廉不知书?武皇帝给那些不得志寒庶之子一条晋身之道,故而这才能收拢天下志士。”
司马懿看向司马师,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看,如今的大魏,是不是与那个时候很像?”
“若是我们也能给那些寒庶之子一条晋身之道,他们会怎么样呢?”
饶是司马师经过杀妻证道一事,已经完成了对以前的蜕变。
但此时听到司马懿的话,他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发生肉眼可见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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