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当然不会认识一个卑微的家伎。
虽然每个人都在休德馆给他表演过歌舞,可是人太多了,北周一次送来一百个。
别说记,他连看都看不过来呢!
何况,香蝶是个琴师,不唱歌、不跳舞,自然少露脸。
风沙让香蝶仰起脸庞,打量几眼,笑道:“临风兴叹落花频,芳意潜消又一春。应为价高人不问,却缘香甚蝶难亲。秀雅清冷,确乎有些不落尘俗的气质。”
一个家伎在主人面前,别说直视,连抬头都不敢随便抬。
这个香蝶很不一般呢!
不仅泰然自若,看不见丝毫紧张,甚至称得上不卑不亢。
香蝶拜谢主人夸赞,就那么席地而坐,架琴于双腿上,叮冬弹奏起来。
一开始尚是高山流水,渐渐瀑布激石,突然浊浪拍岸,转瞬锵锵杀伐。
云本真竟与琴声共鸣,激得跳将起来。
风沙安坐不动,待琴声似刀枪齐出,血光迸现,一切戛然而止之后,方才叹道:“你心中有怨有恨?”
香蝶把琴从腿上取下,放到一边地上,重新并膝跪好,“奴婢不敢。”
风沙笑道:“不敢,还是有。”
这个香蝶嘴上说不敢,也就嘴上说罢了。
看她的样子,明显没有半点不敢的样子。
“主人刚才夸奴婢秀雅清冷,奴婢惶恐。”
香蝶一点都没有惶恐的样子,幽幽道:“没有什么秀,血浸不透;没有什么雅,暴摧不垮。主人想听琴,奴婢就弹琴给您听,主人想奴婢荐枕,奴婢这就荐枕。”
云本真的脸色迅速冷下,觉得这贱婢自视太高。
想爬主人床的女人多了,排着队任主人随便挑。
一个家伎,不过厕筹似的玩意儿,用完就嫌脏。
居然还敢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若非主人可能想用,她很想把这贱婢塞进茅坑。
让她在里面呆上几天,再来问她是个什么东西。
香蝶好像豁出去了似的,“主人若想焚琴煮鹤,架好锅,奴婢自己跳进去。”
风沙柔声道:“你这么恨我,我想知道为什么。”
香蝶美眸定定地凝视,觉得他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可怖,犹豫少许,缓缓道:“主人您知道吗,来岳州不过短短旬月,同来的姐妹已经有十几个死得不明不白。”
风沙脸色阴沉下来,皱眉道:“怎么个不明不白,说清楚些。”
“犯点小错就被活活打死的,奴婢就不说了。”
香蝶咬唇陷入回忆,面露哀色,叹道:“失足落水淹死的,从高处掉下摔死的,还有自戕而死的,看着个个合乎情理,可每次都合乎情理,是不是就不合情理了?”
“是……”风沙沉声道:“林羊羊不管吗?”
他一直觉得林羊羊做的不错。
把一众家伎调教得有模有样不说,名花榜的事也逐步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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