诵的课文是《呐喊》。”维克托找不到汤匙,在桌台前犯了难。
江雪明立刻理解了其中的意思,和维克托一起翻找橱柜里的餐具,他接着说:“对,我在这趟列车上,只怕各种意料之外的麻烦突然出现。”
维克托先生一边找,一边把话给说完了,“第二点呢,就是你把两篇文集都背好了,结果老师虚晃一枪,根本就没打算点你的名。”
“是的...我为这趟旅程准备了很多很多东西,如果它们用不上,反而有种浪费时间的感觉。”江雪明找到了一对筷子:“维克托,你是准备搅拌咖啡吗?用筷子行吗?这里没有汤匙了。”
“不可以哦。”维克托眼神和善,尽心尽力地解释道:“汤匙是汤匙,筷子是筷子。和课文一样,不能混淆。哪怕只是搅拌的程序,也会让咖啡变成不同的味道。”
这番严谨认真的态度,让江雪明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嗯...你说的对...我...”
下一秒,江雪明就愣住,再也没有说话了。
因为他分明看见,维克托身侧的桌台上,那杯咖啡原本是混沌一片,有荧光和奶渍,还有许多杂乱的褐色斑点。
当他们低头去寻找汤匙,又抬起头时。
就这么几十秒的功夫——
——咖啡已经搅拌完了。
有那么一瞬间,在灵衣的保护下,雪明的灵感已经被层层叠叠的通灵衣料包裹起来,他还是能感觉到——
——维克托先生的身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帮助他完成了咖啡的搅拌工作。
就在刚才,雪明隐约能从茶壶冒出来的水雾里,看见一条若隐若现的鞭形轮廓,那似乎是一条尾巴。
它像柔软无骨的长虫,是鲜红火焰构成的灵蛇,尾尖的形状好比一颗放荡轻浮的桃心,刚刚从咖啡杯中离开。
......
......
这种非凡的灵感刺激,让江雪明不由自主的警惕起来——维克托身上似乎寄宿着某种恶魔。
“一杯做好了,还等它放凉一会,我要做第二杯。”维克托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捣鼓容器,“估计还要几分钟。”
江雪明不再主动开口,只当一个聆听者。
维克托在厨台忙碌,又说起同理共情的事情。
“其实我和你一样,江雪明——我的生活也有很多很多[不安]的感觉。”
“我为太阳时报写小说,每当我开始写作,那种不安的感觉就来了,像神扼住了我的喉咙,却不会彻底的杀死我。”
“稿件递出去的时候,它会不会被退回,会不会未经修稿就登上了报纸。”
“在这种窒息的恐慌中,直到成稿修改完毕,我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爬上岸,得到了短暂的安宁。但是那种安宁不会持续太久。”
“因为立刻就会有更强的危机感朝我涌来。”
“有没有人在意我的作品?”
“不会吧?不会一个人都没有吧?”
“看不到读者的庆贺书信,或者连一条评论都收不到,哪怕是差评,这些都会让我越来越不安。”
“每当看见其他热门刊物,我都会震惊于那些作品与作者的奇思妙想,进而更加的不安。”
“我心中的思虑百转千回,只想费尽心机如何将他们的读者,偷也好,抢也好,用我的文字巧取豪夺劫掠过来!”
“只要有人回应我,哪怕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批评,我也会开心得像是吃了焦糖玛奇朵一样甘之若饴,那是我敞开心扉时,得到的回应,能让我更好的审视自己的内心——谢谢你,江雪明,谢谢你能听完我这些牢骚话。”
说到这里,时间也差不多了——
——维克托转过身,将第二杯咖啡挡在身后。
“江雪明,我们来到地下冒险,会遇见很多很多危险又恐怖的东西,光是一味的防守,这种[不安]的感觉会越来越强烈,会慢慢把你逼疯。”
“我算是你的前辈,boss也要我们这类人找机会去指导乘客们,如何在这个地下世界生存下去。”
“用我的亲身经历来讲,能在这种[不安]或[癫狂]中依然保持理智的诀窍,并不是理智或思虑。”
只是一不留神,江雪明又错过了维克托的魔术表演。
等到维克托回头整理餐盘时,第二杯咖啡也搅拌好了,从头到尾他都没看见过汤匙。
只听见维克托轻声细语,在前方引路,好声好气地形容着。
“我用写作的方式战胜内心的恐惧,那些悚然可怖的怪物或灵灾,让人胆战心惊的离奇现象,这一切都使我的创作欲开始燃烧,内心源源不断地涌现出勇气。故而我认为——找到勇气的寄托之物,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给你的朋友准备了一份礼物.”
江雪明:“是这杯咖啡?”
维克托:“比咖啡更重要。”
“我应该替我的朋友谢谢你。”江雪明诚恳地应道,“看来他能在这趟车上遇见你,是非常幸运的事。”
维克托强调着:“只要你的观察力够强,幸运的机会随处可见,只是大多数情况下,幸运女神这个婊子青睐的也是勇者。”
两人一路往前走,往车厢的更深处走。
只是周边的乘客们遭了大罪,他们几乎是叠罗汉一样,躲在车厢各处,甚至有人已经爬进了行李架,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
......
此时此刻——
——步流星勉强捂住了双眼。
他确信桌台上的稿纸,一定是什么邪恶巫师的魔法书。不然自己这双手,这对眼皮,怎么会完全不听使唤呢?
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阿星觉得大脑的精神力消耗极快,就像是连续熬了几天几夜,身体却没反应过来,依然保持着兴奋的状态,不肯休眠。
“不能看,不能看它,不能看它!”他反复提醒着自己,不可做出逾越骑士礼仪的事。
可是他的心中好似住了一头吠春的猫咪,窥探稿件的欲念根本就无法磨灭。
他努着身子,把脑袋埋在大腿里,试图对抗这种情绪失控的恐惧感。想在黑暗的环境中去转移注意力,躲到幻觉之外。
就在这个时候,窸窣杂音把他野蛮的拉回了现实。
因为强烈的好奇心,他猛然抬起头,不由自主的看向桌台——声音就是从书桌台面传过来的!
“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他探身去详看,望见书桌上的异物时,几乎灵魂离体。
整洁的稿纸由一个黑色信封裹住,只露出它还未封口的叠面。
火漆油蜡的小方盒旁边,蹲着十来只肥大的老鼠,正在啃食底稿的信封。
它们不带尾巴来算,几乎有二十厘米的体长,个顶个的营养过剩。
步流星听见的声音,就是这些皮毛油亮的肥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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