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顶,将其沉入溪水,沈溯微忽然反手抓住他的手臂。
那小儿的手很凉,手指白而细长,指有薄茧。是能一把扭断人脖颈的手,但触碰他时,却轻得像一片羽毛,泄露了微不可查的犹疑。
徐冰来心中一动:“怎么,怕了?”
沈溯微问:“你会回来么?”
“会。但我不知何时,你要等。”
“好。”他点点头,似只是要一个承诺,又抬眼道,“只要你回来。我的命可以给你,我可为你驱驰。”
徐冰来心里一笑,将他一把摁进水下,复以冰封万物,将整片溪涧封印。又摘一片树叶,在冰雪肃杀中,擦干净手上血渍。
修士尚命贱,他的命又值几两?
但那已经是小孩子所有的最贵重的筹码,要押上去。
原来即便是个天生杀神,他亦怕被独自丢在牢笼中,亦怕被世间遗忘。
所以当徐冰来近百年后将他提出来时,颇为吃惊。
如此寂寂监牢,孤苦恐怖之处实难想象,连修士都忍不住求死或者发疯。
时间太久,他原不抱希望,以为会从水下提出具幼童骸骨,到时将他厚葬,也算践诺。
但冰块之中,沈溯微几乎未变,宛如昨日睡下,今日醒来。他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时,似有迷茫,不知为何眼前修士容颜未改,额上却结出金色剑印,一头黑发已成霜雪。
世间已过百年。当日徐冰来才筑基,如今已是真君后境,再大的魔物也能封印。
沈溯微在冰中睡着,但也分明醒着。徐冰来封印他第二灵根时,赫然发现,他已经由水灵根入冰雪道,无师自通,自己向道爬了很远,竟筑基了。
他目能视人,口能言说,百年之中清醒之时,定然是一遍一遍地咀嚼自己的人世经历,不叫自己忘却如何行走世间,如何做人。
但那短得可怜人生中,只有杀戮,阴谋,隐忍,血泪和别离,锥心刺骨,可曾有半分温情?
徐冰来忍不住道:“都说了回头会带你入门,即便是忘了又如何,废了又如何。百年难捱,为何不睡呢?”
沈溯微的睫毛弯而长,结满白霜,他嘴唇微微颤抖,有白气呼出,原来他在冰雪中那么久,也还是凡胎肉i体,是会冷的,他便以那种很亮的目光看着他:“师尊,我身上,尚有……江山万民之仇。”
说罢,方倒地不省人事。
……
徐冰来道:“你仇人早死了,找谁报仇?”
沈溯微默了片刻:“那便极尽诛魔,早登大道,亦可重排世间秩序,惠及万民。”
沈溯微入门之时,便和他人格格不入。
他看着手中筷子,忘记如何持筷,遭人捉弄嘲笑,他都没有反应。因这些看起来与他同年的幼童,何曾与他在同一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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