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里,范宁咬下手中溢满肉汁的酥脆馅饼,在风景开阔的乡间小路穿行。
“将早餐带出来吃,感觉是很稀松平常的举动,心情这么欢脱是怎么回事?”罗伊手捧小小的一块三明治,眺望着远处树冠整齐、层次分明的狩猎针叶林场。
“因为我们昨夜提前完成了心理部分的追思任务。”范宁的外套在风中飘荡。
严格来说,这一天是范宁开始构思他的《第二交响曲》末乐章的第一天,他在罗伊的建议下针对性研究了一部分诗歌集和声乐作品。
两人探讨了其中的创作手法,并试图复盘这些音乐家最初的立意过程和文本选择思路,范宁又试着创作了几条极简的艺术歌曲片段,他站在“管弦缩编谱”的角度去写钢琴伴奏,罗伊兴致浓浓用歌唱去揣摩音节与情绪的变化,这让范宁发现她不愧是著名女高音的女儿。
最后再带着这些灵感的余热听了一场歌剧。
周一,酒红色的小轿车驶出庄园的锻铁拱门,目的地是郁金香教区的帝国中央文化与传媒部。
“罗伊小姐,或许你这两天把我从危险的困境中拉出来了。”后座的范宁看着侧窗风景,如此表示。
“危险的困境指?”旁边的罗伊听闻后显然很高兴,但她也有些不解:“我们的探讨,应该说只是很不明确的方向性讨论,真有这么重要的程度?范宁先生说的是末乐章合唱写作的困难吗?”
“不仅是。”
“所以,还包括面对未来众人审视目光的煎熬对吧?”罗伊很自然而然地想到这一点,“你在《第二交响曲》就加入合唱,这必然是史无前例的压力。”
“设身处地去想,换做我都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将这个消息向艺术界放出,构思阶段?雏形阶段?完笔后?确定首演人员时?亦或正式开始排练时?.嗯,排练应是最晚的阶段,到这一步消息自然而然会被全世界知晓,然后在各种传媒渠道和社交场合引发剧烈的讨论与争辩”
罗伊不由得展开了细节极其丰富的推论和联想,“啊”地一声感叹道:“这的确是好大好大的压力,请务必在体验的时候带上我一起。”她在最后狡黠地眨眼。
莫名其妙地觉得,如果在他独自一人“承受全音乐界质疑目光”的场景里再加一个自己,这很浪漫主义,就和当初两人在学院办公室深夜讨论《第一交响曲》首演事宜一样。
“可靠的推论。”范宁朝她笑笑,给予简短地回应和认可。
罗伊小姐,我无法告诉你,“将我拉出困境”的真正含义,这真的很遗憾。
我曾终日在“改写贝九末乐章”的彷徨和诱惑中度过,哪怕在睡梦中都如此。一度妥协,一度失守。
你都不知道,就这么高兴。
那悄悄谢谢你吧。
范宁现在的灵感强度,用很高的精度将贝九全曲回忆出来还是有点困难的。
但有另一种“技术含量更高”的方式反而可行,比如将末乐章的“欢乐颂”升华语汇嫁接到自己前三个乐章的素材上,他的作曲技法能不着痕迹地保证在它们音乐材料上圆融一体。
经过充满抗争和诘问的葬礼,经过对逝者的追思冥想,经过对浑噩无休的混乱生活的戏谑描述.种种对死亡叙事的思考后,来一个“全人类走向终极欢乐”,不能说不可以,不能说逻辑就有问题。
每当觉察到自己毫无思路,或者试图取得进展无果时,这个念头就会如鬼魅般地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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