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保留的真相埋下试探人性的种子,静待生根发芽,最后以之为薪加火引燃,连同花月友情一道焚烧殆尽。
神蛊温皇只会是一个旁观者,真正点燃引信的另有其人。
譬如那位在道域被冠以阴谋家头衔的云棋水镜,又或者是在历史隐笔中语焉不详的墨家钜子。
无言寂寥离开羽国的禽首,抛弃了墨家钜子的身份以及在羽国的过往,从此再世为人。
中苗边境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万里飞雪,将苍穹作洪炉,熔万物为白银。
雪将住,风未定,一辆马车自北而来,滚动的车轮碾碎了地上的冰雪,却碾不碎天地间的寂寞。
一场暴雪能覆盖荒骨,却掩埋不去盘桓空气中的血腥,血腥味说明着此地战况之惨烈。
杏花君这才注意到车辙旁居然有一行足印,自遥远的北方孤独地走到这里来,又孤独地走向前方。
脚印很深,显然这人已不知走过多少路了,已走得精疲力竭,但他却还是绝不肯停下来休息。
赶车的冥医立刻吆喝一声,驭使车马加速,迎雪驱驾令天地间的寒气更重,寂寞也更浓,幸好这里风中已传来一阵人的脚步声。
这声音虽然比马蹄声轻得多,但却是杏花君正在寻找着的声音,所以这声音无论多么轻微,他也绝不会错过。
那人走得很慢,但却绝不停顿,虽然听到了车铃马嘶声,但绝不回头,一言不发兀自前行。
他的人就象是铁打的,背脊挺得笔直,冰雪,严寒,疲倦,劳累,饥饿,都不能令他屈服。
没有任何事能令他屈服。
那人突然咳了起来,喉咙里如卡着一柄柄锋利的刀子,每咳一次,那刀子便将他血肉割开一次,咳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沙哑的让人揪心。
他咳出的是一口血,但那血却浓稠如痰,凝聚成块,被他艰难的吐在了风雪中。
确实很艰难,仅仅是几声呛咳,便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气力,令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起来,像是不断抽动的风箱,剧烈的喘息着。
虽然很艰难,但那人的脸仍旧是那副平淡模样,不知是感受不到五脏几快撕裂的痛楚,还是早就习以为常。
对江湖人而言,病痛终归有药可医,但伤,特别是重伤,绝非简单的大夫能医的,然而冥医可以。
方赴完苗北金碑一局的默苍离掀起那用貂皮做成的帘幔,推开窗户,看向自家那仁心大发的挚友。
简单粗暴一掌劈晕不听话伤者的杏花君正在替对方把脉。
就近些看,他才发现原来这人不过是名少年,少年眉目清秀,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脸看来更瘦削。
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冈石,倔强,坚定,冷漠,仿佛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
甚至他在乎剑还要超过在乎自己的性命,哪怕陷入昏迷,少年的手依旧紧握腰畔邪兵。
冥医一眼断定。
剑柄上系丝绸红带,绯红剑身像透明的玻璃里镶着绯红色的骨脊,通体纹饰奇异浮雕,散发着惹人心惊的邪气。
名锋照眼,直看得孤鸿寄语目光一凝,此刻他心下已然在思考此番道左相逢背后隐情。
同一时间,羽国
起身道别的上官鸿信临行前给出最后忠告:“回去吧,你会在中原找到你想找的人,但你与他,终究不可能成局。”
目送雁王消失视线当中的神蛊温皇看向桌上书籍,嘴角微勾,笃定话语自信十分:“只要残棋摆下,总是有人愿意入局。”
话中藏机意指掌握在手中的道域人证,这是一个新的游戏。
考究历史探微索隐的神蛊温皇既能从史册中的蛛丝马迹发现墨家的存在,又如何会遗漏与之交锋频频的纵横家。
金碑开局中,神弈子方才见过站在北竞王背后的点睛化龙。
一旦道域内战牵涉墨鬼权争,局中人的选择如何不令玩弄人心者好奇?
“如果想要找到杀害你父亲的仇人,就隐藏身份,继续装疯,无论在怎样困苦的情境下,都必须坚持到底,等,就是唯一。”这是孤鸿寄语予以无情葬月的建议。
“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死,我的传人会出现,替你准备下一步。”静静擦拭铜镜的默苍离道,“届时,你就可以暴露身份。”
至于对荻花题叶的安排,那是需要留白的交代。
看回当下,沉香兰居
激烈的战斗,使得此地满目疮痍,两人的心神竟是越战越疯,越杀越狂,出招几无思考。
昔日情谊破裂,激战中,剑上,依旧无情,剑下,仍是无奈。
徒闻凄凄剑吟,在促促交锋间,荡出一声声、一声声……
剑声下,有细雨潜入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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