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没能完全磨灭掉所有瓦剌人的耐心,可南征战事未毕,两千余人不可能围绕着二人无限期消耗下去,只能作出取舍。
瓦剌人生怕己方物资反成二人生命补给,特地将两处临时营地分别扎于牛山与叶子湖百里外,各留三百人手,每日各分三批轮流于两营间巡视并继续在山湖间的搜寻任务。
带伤之躯,吃喝无保障,衣衫破碎不整御寒无力,休养无从谈起,更劳心费力地躲了瓦剌人十天,冷魅还能勉强支撑,姜逸尘的身体终于累垮了。
姜逸尘没有大病一场烧得不省人事或是瘫倒在地无力动弹。
而是肺痨复发,又开始喘咳了。二人成为结发夫妻前,冷魅已悉知姜逸尘此病根由来。
尚在襁褓便被托孤,随老村长风里来雨里去四处逃生。
在生命初生最脆弱之时,没能得到足够呵护的小姜逸尘久咳成疾。
并非先天不足,却埋下了后天顽疾。
直至在西山岛碰上霍隐娘,才在十多年将养、调理与锻炼下把这病症给压住,轻易不犯病。
姜逸尘出岛历练,阴差阳错下获得《霜雪真气》,得以凭此特殊内功查缺补漏,也有了在武道修习中再进一步的可能。
《点穴截脉心法》《千蛛万毒功》《阴风功》《无相坐忘心法》统统有益于充盈气海,补足有缺,也教姜逸尘一步步跨入顶尖高手之流。
但弥补到底不是置换。
姜逸尘肺腑与气管间的伤损始终存在着。
就如那伪丹田的问题一般,纵有三尺冰雪当缓冲当维护,若有过强过剩的外力灌入而无法释出,即当爆损伤身。
这回出现的问题虽没那么严重,却也是月余前的凌霄渡一役后再次积劳成疾、亏空身体,终累及根骨。
加之天寒地冻下,又逢连日积雨积雪不落,瓦剌中庭大半个天地下都闷得透不出气来。
本就累坏的姜逸尘连呼吸都难顺畅,这一咳便把老毛病给咳出来了。
冷魅心想,要是没有这身病,姜逸尘说不定早就踏足顶尖高手之流、且当更为强横。
不过要是没有这病,姜逸尘也不见得能有如此坚韧耐磨的心性,能与自己一般臭气相投。
想到“臭气”两字,冷魅不禁用力嗅了嗅,果然嗅着了一些酸臭味。
就不知是这臭男人的,还是自己的,又或是二人同臭?可怜两人是在两天前确认瓦剌军撤走大半后,才总算觅着机会,好好梳洗了一番。
否则到现在恐怕还是浑身黏腻、发腥发臭。
只是条件有限且行事匆忙,内湖死水更无法将衣物充分浆洗干净,难免有异味残存。
不论如何,相比起多日前的状态总归舒坦多了。
怎么被这么一说,又觉得浑身不自在了?感受到怀中人的“躁动不安”,姜逸尘偏过头想看看情况。
正巧迎上冷魅也侧过来的脸。
四目相对,相隔不足一尺,哪怕光线黯淡,早已适应洞中光线的二人也能将各自面容任何细微处瞧得分明。
姜逸尘第一眼的观感,便是冷魅清减了不少。
在刀枪斧钺下幸存下来而被迫修整的一头碎发依然影响不了那清丽容颜。
要是扣盖上个花布头巾,想必也别有一番韵味。
尤其是被尘土连成一线的柳眉下双眸还是那么能刮人。
就是脸色和发色瞧来竟有些蜡黄。
冷魅则第一眼便瞅见姜逸尘那一头像是糊涂鸟妈鸟爸扎成的鸟窝。
而后就是对方那一线眉以及比自己还尖瘦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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