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白痴一样中招。当时我是先从派出所的朋友那里听到了消息,我马上就打电话问周雨他现在怎么样,他说他正在值班室里吃芒果——他是个真正的无神论者,我也挺佩服的。还有那个值班室,曾经有一名护士吊死在那里,因为她欠了赌债还勒索病人。她自杀前曾经和周雨长谈了一夜,不过没怎么说她自己的事,而是讲了很多业内丑闻。她当时可能已经完全崩溃了,所以周雨让她先回去睡一觉,保持情绪稳定,免得第二天在重要手术上犯错。”
罗彬瀚停顿了一下,先猛吸了几口融化的冰沙,随后沉思着说:“这其实不能怪周雨,因为不管怎样她都注定完蛋了。不过说真的,我有时觉得周雨的脑袋是有一点问题。或者我该说这是他的天赋,总是在某种命案现场边路过。他要是去当刑警会发生什么?”
罗骄天早已坐立不安。他以近乎惊恐的眼神瞧着罗彬瀚,好似雏鸟在面对着生命中的头一场惊雷暴雨。罗彬瀚也沉着地瞧着他,语调照样愉快地说:“这些都不过是个例,一些骇人听闻的怪事罢了。不过想想还是挺有意思的吧?你看,就算是这些离死亡最近的群体,他们的生活也没那么……我该说严肃?纯洁?他们的生活方式和我们这些人没什么区别。我想学医除了纯粹的知识外并不能真的教会他们什么,那不过就是种技术而已。对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医生和我们并没有太大不同。周雨首先是个怪人,然后才是个医生。可要是所有的医生都会自动变得像他那么古怪,那可真是一幕奇景……啊,这肯定是不会发生的,人不会因为职业而改变自己的本性,人也不能把自己变成一种纯粹的职业。话说回来,我一直感到本性这类东西是无法模仿的,也许你会觉得某个人的日子过得很潇洒,可是你却不能叫自己变成那样的人,穿相似的衣服和干类似的事。有的人觉得这么干再自然不过,可是对于模仿者来说,我想那不会带来什么幸福生活。这就有点像是……要一只狗像猫那样过日子?你觉得呢?”
罗彬瀚终于不再说话了。他低下头专注地对付碗里的冰沙。等他快要把自己的那一碗吃完时,才听见罗骄天用不再发抖的声音平静地说:“是的。”
“我听说你的高考成绩很理想。”罗彬瀚说,“考上的是你的第一志愿。比商学院的第二志愿高出三十分。”
“是的。”
“祝贺你。”罗彬瀚说,“真该给你送件礼物。不过现在也不迟,我想想……也许过暑假时你愿意出国去外面逛逛?就你一个人是不是会有点无聊?啊,我忘了你喜欢一个人独处。那么我想你可能也希望有一个独居的小公寓,一个没人打扰的书房。毕竟学习是需要氛围和环境的。”
“但是……”
“我会去和老头子说这件事。”罗彬瀚又用起他的愉快语调,“毕竟这也要他掏钱,对吧?实际上,我觉得你毕业后不妨出去留学一段时间。梨海医学院只能说在国内算不错的。”
罗骄天一语不发,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奇怪的光。他仿佛是试探性地说:“我母亲……”
“啊,这个嘛。”罗彬瀚说,“当然,可能会有点周折,不过我觉得谢阿姨最后会同意我的观点。毕竟,将来我会接手家里的事,我的安排当然会是最合适的。”
他们再也没有提这方面的事了。罗骄天埋头猛吃冰沙,罗彬瀚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他学校里的事。他还严肃地提出罗骄天得找时间锻炼身体,否则迟早将倒在熬夜备考的猝死噩梦当中。
“你还会找不到女朋友。”罗彬瀚凝重地说,“医学生本来就不好找对象,你明白吗?你连每月一次完整的全天约会都可能提供不了,到那时候就全靠你帅气的脸和火辣的身材挽回局面。”
罗骄天被冰沙呛得咳嗽起来。他虚弱地说:“我该回去复习了。”
“去吧。”罗彬瀚说,“记得多去操场跑跑圈。”
罗骄天快速地穿过店门离开了。罗彬瀚坐在店里眺望着他走上街道,在人群中低着头默默穿梭。他觉得从这个角度看,罗骄天和其他路人实在是格格不入,像是晴天里独自飘荡的一朵阴云。可是他不知道当一朵阴云是否比融入艳阳更为自在。融入艳阳,这个比喻让他想到了南明光。也许在刚才的那段时间里,罗骄天眼中的他就是另一个版本的南明光。那难道不是事实吗?正如周雨指出的,他和南明光在某些地方颇有共通之处。而这个念头叫他立刻闭上眼睛,在暗地里怒火中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