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昂蒂·皮埃尔并非肉眼可辨的妖魔鬼怪。等俞晓绒说完一切后,她便从门后钻了出来,露出穿着浴袍的人类躯体。她的体态与容貌同样引人注目,即便在雷根贝格也是罕见的高挑个头。她把湿手放在浴袍上擦了擦,又拍了拍俞晓绒的肩膀,仿佛在表示这一切全在掌握当中。随后她又看向罗彬瀚。
“你好啊,邻居。”罗彬瀚说。他尽量无视昂蒂·皮埃尔不怎么体面的穿着,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递了上去。昂蒂·皮埃尔自然而然地接过,打开匣子查看里头的内容。罗彬瀚对于赠礼从未抱过太高的预期,他的目标只是在社交礼仪上不功不过,甚至不指望昂蒂·皮埃尔能立刻搞明白这个小小的带香味的木制品该怎么用。但昂蒂·皮埃尔似乎一下就认出来来了,她把它从匣子里抽出来,捏在手中轻轻一抖,折扇刷地展开,利落得犹如孔雀开屏。
她的脸上突然绽放出笑容。那不是表示礼仪的微笑,而像个小孩在游乐园里得到了免费冰淇淋。罗彬瀚还来不及表示自己的受宠若惊,昂蒂·皮埃尔已经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差点就用胳膊把他从地上举起来。好在这个拥抱还没持***,她就抓着扇子跑回了屋子里。
罗彬瀚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别惊讶,”俞晓绒挑起眉毛,“以前菲利普·科隆送给她一束花,她当着他的面把花瓣给吃了。”
“很奇妙。”罗彬瀚喃喃地说,“没想到她这么……原生态?”
“是很奇妙。我以前没发现她这么喜欢东方文化。”
这一切或许与文化无关,而与一个游荡在宇宙中的安全员有关。罗彬瀚在心里暗暗地想,但他什么也不敢露出来,俞晓绒狐疑的视线正落在他脸上。他刚才可能已经说错了什么。
昂蒂·皮埃尔又像一阵风刮了回来。她湿漉漉的头发已经甩得半干了,眼睛因为兴奋而闪闪发光。她抓住他们的手臂,不由分说地邀请他们进了屋内。客厅比前院要整洁太多,木地板上除了新留下的水痕,竟也没有别的明显污渍。昂蒂·皮埃尔把他们安置在沙发上,自己又跑去厨房里鼓捣待客的水饮。这时罗彬瀚才发觉另一桩本不该忽略的事,那就是昂蒂·皮埃尔跑动时无声无息,因为她一直光着脚走路。
“奇妙啊。”他只能这么重复着。
“而且挺迷人的。”俞晓绒研究着茶几上的花纹说,“米勒说她以前可能是巫毒教的信徒,不穿衣服地住在丛林里。”
“别瞎说。她可不像非洲人。”
“你又见过多少非洲人?”
“挺多的。”罗彬瀚若无其事地说。他百分百肯定这是俞晓绒设计的又一个圈套。
“那么他们都长什么样?”
“各种各样?就像咱们这个镇上的人?你总不会觉得他们连风扇和电磁炉都没见过吧?这难道不是歧视?”
俞晓绒抿紧嘴唇,没法再继续问下去。罗彬瀚知道自己又成功架住了她的试探。他特别殷勤地起身溜向厨房,去看昂蒂·皮埃尔究竟在准备什么。俞晓绒并没跟上来,但依旧用视线跟踪他的行迹。他把头探进厨房里,看见整个料理台都光洁如新,没有多少瓶瓶罐罐,冰箱旁的昂蒂·皮埃尔正在往三个纸杯里倒橙汁。冰箱门敞开着,罗彬瀚偷偷瞄了一眼,只看见各种速食与罐头的包装盒。
他轻轻地咳嗽一声。昂蒂·皮埃尔猛然地转头看他,手上仍在倾倒橙汁,当奔涌的气泡即将溢出杯口时,她的手摆正了瓶口,就像手掌上也长了只眼睛。她的头几乎转了一百八十度,没半点不舒服的模样,静静地斜悬不动。霎时间罗彬瀚感到面前的并不是一个活人,而是具美丽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皮套。
他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压着嗓子用中文说:“我是‘法剑’的熟人。她说她认识你……你们是,嗯,师徒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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