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虾触须的手指顿住了。罗彬瀚偷眼瞄她,心里感到好笑。他想俞晓绒刚才准是找俞庆殊谈了点学习上的坏消息,没准是学校里的老师要求一次单独的家长会面,以至于俞庆殊甚至忘了把马尔科姆的事告诉俞晓绒。他甚至听到楼上紧闭的卧室房门里传来非常模湖的谈话声,那肯定是俞庆殊在和谁打电话。有点奇怪的是,他能隐约从语调和顿挫分辨出她说的是中文。
他没有把好奇表露在脸上,因为那实际上并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听得见的动静。他无法向俞晓绒解释自己怎么能听见俞庆殊在那么远的位置发出的轻声细语。
“马尔说修那些教堂至少还得要半年。”
罗彬瀚把注意力从楼上的动静里抽回来,重复了一遍俞庆殊那儿听来的答桉:“似乎他们的项目有人接手了。”
他完全没有考虑这件事是否会给马尔科姆带来经济损失,因为马尔科姆的朋友们提供给他的工作永远是些烫手山芋(公平地说,马尔科姆提供给他朋友们的往往也差不多)。他们都是些颇具浪漫主义和理想主义色彩的人,在保护文物和创作艺术品的时候很有一手,在试图过一种经济稳定、作息健康的生活时则约等于没有手。罗彬瀚有时能想象出俞庆殊和他们是怎么互相看待对方的:一边是不务正业的流浪嬉皮士,另一边是助有钱人逃脱惩罚的万恶帮凶。不管怎么样,这个友情项目多半不能让马尔科姆赚到多少钱,或者还能有幸被偷几个钱包。
这完全是个好消息,但俞晓绒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高兴。她只是按住雷奥凑过来嗅龙虾的脑袋,又轻轻捏着它的嘴,不允许它偷喝泡沫箱里融化的冰水。
“是吗?”她有点随便地说,“可真巧。”
“怎么啦?”罗彬瀚问,“什么事不高兴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凑巧。”
“你不会又在学校里把谁揍了吧?我看见有人说你和哪个同学打架来着,汉娜·察恩还在你的主页上点赞呢。”
俞晓绒皱着眉说:“那不是我们学校的。”
“但也是个学生?我记得那是个男学生。”
“尼克·尤迪特。”俞晓绒说,“他在风车井念书,但有一个妹妹在我们班上。”
“风车井是哪儿?”
“林滨综合中学。它有一个被叫作风车井的校门,和我们隔了半条街。”
“噢,这么说,他读的是职业预科?”
“他是个白痴。”俞晓绒立刻说。
“绒绒,”罗彬瀚警告道,“你不能用这种态度说读职业教育的人,你妈妈会不高兴的。”
“我没说他的教育,”俞晓绒争辩着,但还是扭头望了望楼上,“我说尼克·尤迪特这个人。他会在衣袖底下掐他妹妹的胳膊,还放狗吓唬她。我跟他说如果他下次再当着我的面发疯,我就踢烂他的裆再把他的脸摁进小便池。”
“别这样。”罗彬瀚有些缺乏诚意地劝道,“别老是暴力解决问题。他会找机会报复你的,你最好现在就防着他点——他家里有枪吗?你至少也得带根趁手的棒子吧?”
“他们家有一只狗。”
“我们家也有一只。”
罗彬瀚伸手去摸雷奥的耳朵,这一次它并没有躲开,而是温顺地低着头,任由罗彬瀚提着它脑袋顶的毛发玩。它小时候就喜欢这样被人轻轻揪着脑瓜皮。
“那狗不太对劲。”俞晓绒说,“它叫虔徒,尤迪特说它是法斗。你看见它就会认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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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我看不见吧。我又不是专门来这儿和狗打架的。”
俞晓绒对他投以无言而神秘的一瞥,随后抓着雷奥的项圈离开了。她肯定觉得自己还能在马尔科姆的宝库里翻出一整套海水缸装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