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又说,“再帮我倒杯温水。今天下午我放你半天假,你也回家休息休息。”
“可是……”
“泠蕃那儿由我来说。你安心去吧。”
小容犹犹豫豫地去了。过了一会儿,陆津推门进来询问情况。罗彬瀚依然揉着额头,手里握着温水。“我身体有点不对劲,”他压着嗓子地说,“得立刻去医院看看情况,中午招待的事得让王经理他们自己对付了。你去跟他们说吧。”
陆津吓了一跳,匆匆忙忙地走了。等他离开以后,罗彬瀚才把手从脑袋上拿开——此刻那里的确是在发烫,烧得像着了火。他解开衬衫最顶部的扣子,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然后盯着杯中的倒影。那倒影的脸色果真十分难看。罗嘉扬不声不响地靠在墙边,目光闪烁而多疑。罗彬瀚知道自己并没有瞒过他。
“你看什么?”他边说边喝了第二口水,“下去准备开车吧。我得立刻回家一趟。”
罗嘉扬没动脚步。“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说,“你根本没生病。”
“我想起了点有意思的事情。”罗彬瀚说,“你想知道那是什么吗?”
罗嘉扬阴晴不定地瞧着他。
“你看见刚才那个角落里的小子了?”
“你说那个姓周的?”
“对,就是他。”罗彬瀚微笑着说,“上吧,去给他两耳光。”
他埋头继续喝水,一直喝了大半杯下去,等抬头时仍然能对上罗嘉扬的视线。那瞬间罗彬瀚的脑袋里转过许多念头,全是关于他这位堂弟生平所作所为的。可是还有血缘,家族,父母……他又对自己说,罗嘉扬还从来没杀过人呢,也许他将来总有一天会干出来,可至少现在没有。从法律的角度来说,这人做过的事加起来也判不了二十年。把罗嘉扬推向虎口也一样是种谋杀。
“开个玩笑而已。”他说,“和那小子没什么关系。把我送回家去,然后这几天你就休息吧。”
他起身带着罗嘉扬去了停车场。一路上汽车引擎的轰鸣简直是振聋发聩,让罗彬瀚没有任何说话的兴趣。他靠在后座上,眼睛盯着彻亮的天空。早晨时他觉得今天的日子很安静,此刻却发觉那不过是因为有心忽视。实情是风正在呼啸。风一直在他们头顶呼啸。有一度他甚至怀疑自己根本无法平安抵达家里。会有某种可怕的意外发生,车祸、道路塌陷、天降陨石或是龙卷风,让他们在半道上就车毁人亡,可是什么也没发生。罗嘉扬顺顺利利地把车开进了停车场。
罗彬瀚让他把车留下,这几天也不必来接,然后就独自坐在车里,短暂地盘算了一分钟。他知道家里存着几种常规止疼片,于是慢悠悠地坐上电梯,在距离家门还有一处拐弯的地方停下,照自己肚子来了几下狠拳。等他跌跌撞撞地按响门铃时,出来开门的俞晓绒真是大吃一惊。
“你怎么了?”她把他扶进屋里,“你今天不是要加班?”
“胃痛。”罗彬瀚说,“去帮我买点药来吧。你知道药房在哪儿吗?”
他的脸色当然很糟糕。俞晓绒匆匆踢掉拖鞋,抓起手机和钥匙,飞奔着跑出门去了。她出去时罗彬瀚感到一丝不妥,但他想到药房是在大街上,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说不定比家里还安全些。一等俞晓绒关上房门,他马上站起身走向卧室,途中经过多层猫笼,菲娜正躺在里头睡觉。罗彬瀚顺手把它抓了出来,像抓一只睡猫那样举到眼前。它懒洋洋地睁开眼睛,莫名而恼火地看着他。
“瞪着我干嘛?”罗彬瀚说,“来活儿了。”
他提着菲娜进了卧室,随手把它丢在床上,自己则快步走到窗户边,将所有窗帘都死死拉上。“李理。”他叫了一声,再回头时那红衣的幻影就坐在床头,神色平静一如往昔。
“先生?”她说,仿佛他们上次聊天就在昨天,而非一个多月以前。
罗彬瀚走到书桌边坐下,有点颓然地望着她。李理那种泰然自若的气度影响了他,让他脑袋里的洪啸终于渐渐安静了下去。他知道他们现在能用的时间很短,俞晓绒正挂念他的病痛,随时可能会赶回来。
“冻结。”他单刀直入地说,“他出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