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星期,我晚上都在这边钓鱼。大概看见三四拨人往那儿去了吧。有两个说是来找气功师父的,还有就是那几个说来播节目的,看着都是些小年轻。”
“那又怎么样?”
“我就只看见他们过去,没见着回来的。”
躁动的草丛忽而安静下来。蔡绩觉得吸进肺粒的空气像掺了细小的霜粒,有种冻人的刺痛。令人难受的寂静中只有愈发鼓噪的虫鸣,紧接着中年人又大声笑起来。
“反正只是我没看见。”他爽快地承认道,“大概是白天才走的吧。”
“……你去洞云路看过吗?”
“没有。关我什么事?我就是来这儿钓鱼的。”
中年人在暗处静了一会儿,又补充说:“这里晚上鱼真多,种类也多……怪有意思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一手抓着鱼竿,另一只手提起挂着手电筒和马扎的行李包,头也不回地往西南方向走开了。他逃离瘟疫般飞快地融入了夜色,而那种空洞的、努力要证明事不关己似的笑声却萦绕在蔡绩耳边,让他觉得心浮气躁。这人很奇怪,他对自己说,说话做事都有点可疑,最好还是别去搭理——可是另一个声音又对他说,这人好像是真的在害怕什么。
难道是害怕旧船厂里的人吗?甚至还建议他去叫警察来。可真要严重到那个地步,对方干嘛不自己去叫呢?那就说明对方也没有什么证据吧?而且也事不关己。真要找警察的话,没准回被当成没事找事,即便真的发现了什么,对于自己也是只有麻烦没有好处。如果被要求去协助调查之类的,难道不是耽误了找工作的时间吗?
可是,小刍怎么办呢?他迟疑着想,毕竟他是小刍最后联络的人,如果自己放手不管的话,估计其他人也不会很在乎吧。真的,他对小刍根本算不上特别亲近,也没有金钱上的往来,完全就是小刍一厢情愿地把最后的留言给了他。这种沉甸甸的信任除了叫人烦恼以外根本毫无好处。可是……毕竟小刍是看得起他的。不管是在老家还是在这里,只有小刍把他当作了不起的人,可以依靠甚至尊敬的对象,而不是一个存不存在都无所谓的多余东西。如果能在安全的范围内救一把小刍,为什么就不能做呢?
真的还要去旧船厂吗?或者还是直接叫警察呢?他站在河岸边犹疑着。刚才那个中年人的笑声还回荡在他耳边,像冥冥中给他的最后一次警告,劝诫他立刻回头,永远不要去接触旧船厂的秘密。那些夜里经过的人没有见到回来……反正夜钓的人也不可能一直蹲到天亮吧?或者还有别的道路离开。假如真要是有那么多人出了事,尤其还有搞户外探险节目的人失踪,事情一定早就传开了,是不可能如此风平浪静的。
他在原地直直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沿着河往东北方向走去了。水声与虫鸣一直伴随着他,又令他回想起小时候在老家过的日子。其实对于老家的日子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因为他从来不去费力气追忆,倒不如专心过好眼前的生活。
只是,他发觉这条沿河小道与他老家的情况很不相同,与新工业园的那些排污河附近也不一样。如果不是担心着小刍的安危,走在这条道上简直可以说是很愉快的事。起初蔡绩有点怀疑自己是吓糊涂了,直到看见河上漂浮着片片莲叶状的水生植物,才意识到这其中的关窍在于气味:
往日里摆脱不掉的工业废气与污水的刺鼻味道也好,在老家田地里时常闻见的泥土或粪便的腥气也好,这些已经刻进他骨子里的气味在通往旧船厂的路上全都没有。冰凉湿润的空气十分清爽,甚是还带着一丝淡香。他不确定地使劲嗅了嗅,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可是缺失的气味并非错觉。比起他刚才走过来的地方,这里的空气干净得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