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这条道。可李理也没有干看着——手机的屏幕亮了一下,接着没有任何拨号或呼叫的提醒,罗彬瀚竟然听见自己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活脱脱就是另一个他,正被关在手机里向外喊话。
“嘿,我们今天就这么着吧。”那个惟妙惟肖的冒牌货在手机里说,“点到为止,怎么样?”
房间里没人回答它。那手机里的声音又继续说:“我知道我刚才有点激动过头,考虑得既不周全,也不大礼貌。我实在是个粗鲁的混蛋(罗彬瀚没忍住撇了下嘴角),但是我想你能理解,毕竟你可不是那种特别受欢迎的客人。不过现在,我已经冷静下来了。咱们这样胡闹对两边都没什么好处,还容易牵累别人。瞧瞧这个地方,到处都放着别人的劳动成果,还有那些正在隔壁辛勤工作的人(罗彬瀚又斜瞥了手机一眼)。下一次,咱们应该挑个更好的地方解决私人问题,找个海上的小岛,或者废弃的工厂里,背靠背往前数十步,再回头互相射击。这才叫公平决斗嘛!”
那声音和腔调听起来果真非常像他。而且,他不知道李理是用了什么音频处理程序搞定的,但那声音没有一点从电子元件里发出来的失真感,和活人在屋子里说话一样自然。他要是闭上眼准分不清楚。
可李理忘了很重要的一点——他刚刚开始这么想,他那个活泼多嘴的电子分身又开口说:“看来你不太乐意就这么讲和。那也没关系,我已经想好了。这些账簿都没什么要紧的,要是毁了只会减轻我的负担,至于隔壁的那些人嘛……我想他们还不至于有两三米高,我只要把枪口斜一点就行了。所以,我现在数到十,如果你还不愿意出来讲和,我只好先乱来这么几下啦。”
这下罗彬瀚再没什么可说的了。李理搞不好偷吃了他所有的网络数据,才能变出这么一个猫嫌狗憎的家伙来。她根本没弄错声源高度的问题,甚至还模拟了一点布料摩擦的细微动静,仿佛真有个家伙蹲在地上,嘴里说着要往高处射击,实际却盘算着来一套激光滚地堂。
他估计周温行肯定听得出来。这些小心思就是为听觉敏锐者准备的,周温行总不至于比他更差。可万一那匹狼比他敏锐得太多,这套把戏也很可能被拆穿。那毕竟只是台挪不动位置的手机。
他也没有时间考虑更多了。“十,”手机里的假货说,“咱们真的不和好吗?九,其实你要什么东西大可以跟我明讲嘛,八,想要我给你找几个疯子救助一下?七,我看我堂弟就不错。六,我真的希望你能帮帮他。五,因为他实在也挺疯的。四,差不多就得啦。三,反正你老哥也完蛋——
这个声音实在有点烦人,罗彬瀚不免怀疑李理是在逮着机会报复自己。他从没觉得自己有这么欠揍,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个滔滔不绝,简直不留气口的声音很好地提供了掩护。当那声音说到“八”时他就想好了下一步,慢慢把枪口斜抬着对准那一排排柜子。他估计激光的威力能穿透整个房间的柜子和墙壁,但进入隔壁时至少能离地面两米高,而再上一层的房间则是行政部的大型会议室。既然南明光已经出去了,那房间应该是空着的。
没法再考虑得更周全了。他能得手的机会本来也少得可怜,这也绝不是最有利于他的场合——可他该死的就是非试试不可。当李理捏着假声音数到四时他已经下定决心。都滚他妈的蛋吧。随便未来会怎么样,随便人们看到了会想些什么,做些什么,随便要使多少手段才能摆平后果,或者干脆摆不平——把这鬼地方全他妈一把火烧了吧!在这月亮看不见的地方,在那逐渐漫上碎窗的落雨声中,狼的故事必须以死亡收场。
不是我就是你,他在心里说。他已挑好了时机,人对三这个数字是容易敏感的,因此他要等到二。等李理数过二,他就照着所有的柜子来一顿旋风激光舞。
“二,”手机里的声音说,“你根本就不该来我们这儿——”
房间最远的角落响了。罗彬瀚条件反射地把枪口指了过去,但却没有射击。他听见有个什么东西在那里咔咔咔咔地急响,有点像游戏里的定时炸弹,紧接着啪地一声停了。万籁俱寂,只有刚落的雨珠轻轻敲打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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