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明白了。他既搞清楚了那天夜里李理为什么要叫石颀的电话打进来,也意识到她为什么挑了这么个看似普通的老头来做说客。他最后想了想整件事,然后问:“她打算什么时候要答复?”
“没有最后期限。”老头说,“她也希望您在头脑冷静且充分考虑后再作出答复。您知道,她提的是一项补偿,不是威胁,绝对不是。”
这分明就是,罗彬瀚心想,这不但是威胁还是缓兵之计。等李理回头和周雨通过气以后,她很快就会想出新的招数。突然间他觉得这整件事都很可笑。说真的,李理费这么大劲对付他做什么?他以前也没什么重要的,现在就更不必提了。想到这里时他几乎就要被气笑了,恨不得当场答应下来,然后立马卷包走人。可理智还是拉住了他——别的不提,他现在确实状态不佳,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没准会叫自己后悔。他不能真的受李理的激(如果她确有这种意思的话),还是得等到缓过来以后再拿主意。
“明天吧。”他说,“明天我会主动联系她的。现在,介意我自己休息一会儿吗?”
“当然,当然,没问题。”老头近乎是以谦卑的态度说,“可是这里真不是一个能休息好的地方,既不舒适也不安全。您还是回市区去休息吧。这样我们也好处理这地方坏掉的杂物。”
“市区离这里有点太……”
“我可以开车送您,正好我也想回去买点鸟食。我们的基地是不能直接收到快递的,您想想这日子得怎么过。”
罗彬瀚瞄了他肩上的鹦鹉一眼,什么也没说。这会儿他没空管这个长翅膀的三姓家奴。“你的车……”
“在一公里外停着呢。”老头殷勤地说,“我可以跑去把它开来,要不了五分钟就能到,只要先把危险因素清除——这还得麻烦您帮个忙,不然车进不了路口,连我也要徒步走回市区去了。”
他捧起房间中央的匣子,态度热切地走过来。罗彬瀚紧盯他的动作,慢慢走上前去,先佯装要把卡片放进去,接着猛然一抄,顺势把整个匣子带到自己胳膊底下。老头举在半空的手僵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顿时也变得有点可怜巴巴。“呀,这可……”
罗彬瀚对他回以同等殷勤的笑容:“这还是我来收着吧。怎么好叫长辈帮忙拿东西呢?”
“唉,不妨事。我只想顺道把东西还给研究小组,他们正着急等这个呢。”
“还是交给我办吧。”罗彬瀚说着把卡片丢进去,又紧紧扣上匣子,“您老别操心了,明天我会亲自还给她。我们住得很近。”
老头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有一瞬间他肩膀紧绷,那张胡髭齐整、线条冷硬的面孔暴露出果决酷厉的凶色。紧接着刚拉紧的线条又刻意松弛下来,皱纹全被笑容堆挤成簇,皮炎导致的酒糟鼻扩张开来,俨然又是个衰老、平庸、笑容亲切还带点滑稽的中老年人,要在去公园溜达前跟晚辈打声招呼。
“哎,那麻烦你啦。”他说着便走了出去。罗彬瀚在后头暗暗留神这人稳健的步履,思忖对方如果真的动手会有多难缠。其实他也没觉得多紧张。这人肯定不像装出来的那么老迈,但只要体能还在普通人类的范畴内,想搞定他就没那么容易。当然,有武器是另一回事——可李理和他已经撕破脸到这种地步了吗?虽说危机是解除了,他们没有再继续勠力同心的必要,也犯不着闹到这步田地啊。
这个人的出现有些奇怪。罗彬瀚有点郁闷地想着。李理这次动了大手笔,简直都有点伤感情了。他一边想一边也没忘记在心里算着时间。不出五分钟,果然有一辆风尘仆仆的黑色老旧轿车开了过来。老头在驾驶位上冲他招手,丝毫没有面红气喘的迹象。
他匆匆收拾了房间里剩下的东西。墨镜已不知掉到哪儿去了,室内只剩下一个帆布包,装着他的一些杂物和那部损坏的手机,其中倒是有张信用卡,他只好希望这玩意儿没有被弄坏,这样还能趁早去市区买点东西应急。等他确定没什么东西遗漏以后,这才坐上轿车的后座。老头从后视镜里望着他:“您打算去哪儿?”
罗彬瀚报了条街道的名字,让对方送自己到街道口。那里当然不是他自己的住址,而是一家规模中等的百货商场,距离石颀母亲所在的住院部只有两三百米。他很高兴这老头没问他去那里的动机,一路上他们谁都没再说话,只有副驾驶座上的鹦鹉曾有一度跳到靠背顶部,目光亲切地打量着他,仿佛还想跟他热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