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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对于左千牛卫掩饰过错的把戏,高力士心里如明镜一般。
让反贼杀入了皇城,还敢报功,也不知圣人到时该有怎样的雷霆之怒,问题在于……冲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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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舅,王焊、邢縡被包围在含光门了。”
在长安县衙,躲在此处保命的杨国忠得知消息,终于敢出来,忙不迭地吩咐道:“快,快去含光门平叛,还有,保护好我。”
在光德坊京兆府衙门,被请了回来的王鉷也被萧隐之邀请着,一道去捉拿王焊;
在平康坊右相府,李岫得到了李林甫的吩咐,前往皇城控制局势。
在皇城政事堂,陈希烈走出衙门,抬头看去,鸿胪寺客馆的火还在燃烧,他眼神里泛着忧惧之色,虽有顾虑,但还是道:“本相也该去平叛……”
所有人都心想,那个没头脑的王焊,今日闹出的乱子也够大了,可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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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火了。”
有百姓聚在皇城外,指着皇城内腾起的烟,议论纷纷。
其中,几个穿着白袍的粟特传教僧目光虔诚,喃喃道:“是造物者烧毁罪恶的火,光明之神真的要现世了。”
遂有百姓指着他小声嘀咕,道:“这人在说什么?”
“那是祆教的,以火为象征,所以也叫拜火教,信光明之神。他们觉得人有善、有恶,死后要审判,可若是世间的恶太多了,造物主就会派他的儿子作为圣主来消灭罪恶……”
“这次之后,可就成了妖教了吧?”
“难说,这一场火可是让祆教信徒十分振奋啊……”
“让开!”
一队队金吾卫、捉不良人赶来,驱散了围观的百姓,拥在城墙下,却没办法马上拿下王焊。
皇城城墙不算高,可每当他们想要攻上去,上面便有箭矢射落下来,将他们逼退。
最后,只有王鉷走向城墙边,喊道:“阿焊,投降吧,你走投无路了!”
“哈哈哈哈。”王焊大笑着,站在了墙垛上,高声大呼道:“阿兄,我做成了!我攻入了皇城,我是王,我是火皇!”
王鉷脸色愈发苦涩,不知该如何与这个傻兄弟说话。
接着,站在城墙上的王焊,当着无数人的面,解开了他的腰带。
“我才是圣人!”
玉带被丢下城墙,之后,是一件外袍被丢下,显出了王焊身上那件金色的绸缎。
“我才是圣人,”王焊再次大喊道,“则天大圣皇帝亲口敕封的圣人……”
“疯子。”杨国忠躲在人群中怒吼道:“反贼还不束手就擒。”
“则天大圣皇帝封我为圣人,因为你们全都是痿厥!朝堂之上,全都是痿厥!”
风吹着王焊脱下的外袍,在空中飘飘荡荡,所有人都被那“痿厥”二字吸引了注意力。
高力士策马而来,恰好听到这一句,脸色愈发深沉。
而城墙上那个疯子,还在大放厥词,惊世骇俗。
“你们主宰天下,拥有无数姬妾,可你们连硬都硬不起来!”
“系在你们可怜的腰胯下的兴阳蜈蚣袋,没用!哈哈哈,没用!”
“唾壶,我看到你了,你就是个孬种,和你那以丹药续命、靠挂蜈蚣袋助兴的昏君一样,你们都是软蛋!”
“你们这些无能的废物,凭什么为九五之尊,凭什么位列公卿?”
“唾壶,你想让真正的圣人向一个软弱的废物献宝?不,我只会毒杀那个疲软的昏君,烧尽他的罪孽!”
“来,看看真正的男儿,看看真正的煌煌之气,看!”
王焊解下了他的裈裤,迎风立于无数人面前,显得无比的骄傲。
杨国忠呆若木鸡。
李岫低下头,目光落在腰间的玉带下方,陷入了沉思。
薛白远远注视着王焊,竟隐隐有些欣赏与认同,男儿强身健体才是最有用的,岂可一味寄望于偏方?
“射杀他!”高力士大喝一声。
郭千里当即挽弓。
“圣母煌煌,抚临四方;圣母神皇,肃肃在上;圣母临人,永昌帝业……”
王焊还在高歌,一支利箭“嗖”地射来,贯穿了他的心口。
他身体晃了晃,轰然从高高的城墙上坠落下来。
“嘭!”
原本生机勃勃的一个人,砸在地上,声音沉闷,毫无生气。
但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全都沉默着、不敢说话。只好注视着那一动不动的身体,尤其是那光溜溜的两条腿。
一场荒唐的谋逆,在半日之内就被平定了,像一场笑话,但它似乎给长安带来了一丝意想不到的新奇改变。
像是在一个沉闷乏味的午后,被一个疯子将一盆凉水泼到了脸上。
“尻!”
杨国忠狠狠地骂了一声,抬起头环望四周,发现许多人都盯着自己的胯下。
他遂决心一定要把王焊千刀万剐。
王鉷闭上眼,努力消解着心中的种种情绪,他知道现在没有时间为兄弟的死悲伤,因为马上他就要面临无数的指证。
但脑子里却还是不住地想到父亲临死前,嘱咐他的那句“照顾好你兄弟……”
薛白看着这一幕,仿佛看到了大唐男儿的豪放与张狂,也看到了掌权者们的糜烂与疲软。之后,他转头瞥了高力士一眼,能够感受到这位最了解圣人的宦官此时是少有的凝重。
想来这次的叛乱能撩拨起李隆基足够大的怒火。
毕竟,堂堂圣人竟被称作“痿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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