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井传闻中,高力士与李白的关系并不好。
据说因为李白醉酒,让高力士为他脱靴,高力士一怒之下,进谗言放逐了李白。
这说法倒是有些低估了高力士的狠辣,他虽然看着乐呵呵的,可若真有人惹怒了他,他一出手就不是放逐那么简单了。
至于他与李白的关系?当世间谁不喜欢李白?高力士又肯为几人脱靴?
此时听闻李白的名字,高力士当即凝神问道:“李青莲?他怎会跑到范阳去?”
“他说‘儒生不及游侠人’,要到北边沙场上‘白刃洒赤血’,报国立功。”
说到李白,连冯神威都显得浪漫了些。
“胡闹。”高力士冷哼一声,叱道:“范阳那是虎狼之地,他一介书生去有何用?”
“是。”
冯神威心想,原来阿爷一直都知道安禄山是狼子野心。
“当时,孩儿住在驿馆中,忽有人端了热水送来,作范阳卒打扮,头戴毡帽,一脸络腮胡子。他一开口,我才知是李白。他到范阳已一年,打探到安禄山去岁讨伐契丹其实是大败而回,为了遮掩败绩,在军中大肆收买士卒,排除异己,之后又与契丹王李怀秀合谋,私下贸易,给了契丹大量的粮食、铁器,如今范阳一带人心沸腾,都在盼着造反……”
李白花费时间精力打探到的消息显然比冯神威短短数日的经历详实得多。
他提及了好几个战死在契丹的士卒家属们的境遇,倘若愿意遮掩败绩,继续支持安禄山,便可收到犒赏,可若敢对商客提及父亲或丈夫战死的经历,便沦为俘虏。安禄山遂由此成了北地唯一的主宰。
又说安禄山收买了大量矫健的胡儿为私兵,给予丰厚的赏赐,这些人只知安禄山而不知有朝廷,每日鼓动着要杀入长安。
李白是以他在幽州所见的一个个人的视角述说的,失去丈夫的妇人、士气振奋的胡儿、诸事不敢插嘴的朝廷小吏……构绘出了一幅鼎沸景象。
高力士听了,沉默许久,喃喃道:“你该直接去见圣人的。”
冯神威问道:“阿爷是说,孩儿该告诉圣人这一切?”
“我前几日才去见过建宁王。”
高力士扶着椅子缓缓坐下,语气中带着些叹息之意。
他认为圣人是一个心思极为敏感之人,如今冯神威再去面圣,圣人难免要以为是有人在交构,陷害安禄山。
冯神威体会到了这种情绪,等了一会,见高力士没再说话,问道:“那,孩儿还禀报吗?”
高力士没答,眼神中闪动着思忖的光亮。
他忽然起身,招过一個名叫魏悦的小宦官,道:“去看看圣人起了吗?袁思艺可还在御前?问他可否来一趟。”
“喏。”
魏悦很快就去了,但这次等待复命,高力士却觉得时间过得极为缓慢。
他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像平时一样揉着脸,使脸不再僵硬,好摆着平和的微笑,却依旧难免那份焦急。
终于。
“回高将军话,圣人还未起,袁将军并不在御前。”
“他去了何处?”高力士当即追问。
他手底下的宦官都很会办事,出去打听消息,听说袁思艺不在,顺嘴问一句其去处,这是最基本的能力。但今日,魏悦却答道:“奴婢问了,但御前的几人都推说不知。”
“招李大宜来,让他去打听。”
“喏。”
高力士转头看向冯神威,道:“安禄山派人与你一起回来的?”
“是。”
“显然,安禄山的人已经在向袁思艺叫屈,要他在御前分说。”
冯神威心中不安,问道:“那如何是好?”
“等圣人醒了,我与你一道去面圣。”
高力士说罢,闭目养神。姿态却与平时略有些不同,偶尔总会睁眼看看。
也不知他第几次睁眼,李大宜匆匆赶到了。
“阿爷。”
“袁思艺去了何处?”
“他在面圣。”李大宜道,“冯神威刚回来,袁思艺去就面圣了。”
高力士道:“圣人还未醒……”
“袁思艺的人骗了魏悦。”
李大宜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但被袁思艺的人这样摆了一道,他脸色已有些难看,道:“袁思艺不知有何要事,一直在兴庆殿内,并让人阻着旁人见圣人。”
冯神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情况显然比他预想中还要坏得多。
高力士反而平静下来,起身道:“走吧,我们也去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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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白已从蓝田回了长安,推拒了一应宴请,每日在家中,仿佛很是清闲。
可冯神威前脚才进京,他马上就去了杜宅。
杜五郎抱着女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嘴里说着些有的没的傻话,听得动静,转头一看是薛白,夹着声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