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里的女人与神父。
不过是一名逃亡者的她,被引导到如今的这种境地,这一切都是那两个人捣的鬼。尽管她已经十分清楚,却怎么也想不起与他们相遇时,他们对自己说过什么样的话。
黑白模糊的记忆在她的脑中像漩涡般不断打转。
不过,她记得神父对身边的「东西」说的话。
「我对这个的末路感兴趣了。以前,你也对我做过同样的事吧?」
她也清楚地记得,在城堡的时候「白色女人」对她说的一句话。
「你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末路,我来给你活着的意义吧。」
神父与「白色女人」,烙印在二者语言中的「末路」这个词变成了诅咒。不久后,逃亡者便如「白色女人」说的那样,随波逐流离开了日本。
身为逃亡者的女子——绫香·沙条(ayakasajo)被卷入发生在美国的「魔术战争」中。今天,她依然为了寻找答案而四处流浪。
要怎么做,我的罪孽才会得到原谅?
我到底……应该在这座城市做些什么?
·············
斯诺菲尔德livehouse。
一座位于市中心的陈旧大厦,地下有着一个称不上宽敞的空间。
里面搭着用来表演的舞台,舞台上传来如牧歌般的旋律。从电吉他的扩音器中传出来的乐曲,最初会让人觉得旋律与音色不合。但随着速度慢慢加快,加入独特的音调,最终变化成与室内气氛融为一体的电吉他音乐。
就好像弹奏者在一边弹着吉他,一边配合着音色改造了旋律一样。
当弹完最后一个音,演奏曲子的男子开口问道:「大概就这样吧……如何?」
男子拿着电吉他,看上去甚至与一开始弹奏的牧歌风音乐都不相称。他身穿豪华的铠甲,混杂着几缕红发的金发在空调风的吹动下微微摇晃。
听到剑士的询问,周围的几名男女全瞪大了眼睛开始叫嚷。
「哇……这也太厉害了!你真的是初学者吗?」
「好厉害……太帅了吧。我还以为你是当红的喜剧演员!」
吵吵闹闹的男女们要么梳着莫西干发型,要么顶着五颜六色的夸张发型。他们穿着脱离世俗的服装,戴着耳饰,更有人全身上下都是文身。
虽然这群人仿佛是「满身带刺」一词的代言人,但他们脸上都带着友善的笑容,赞美着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着装最脱离世俗的男子。
「我很想说,谁会相信你这是第一次弹吉他啊!可是怪了,我又觉得你不像在说谎……」
「我其实不想说这么俗气的话啦,但你刚才的演奏已经是收费级别了啊!」
闻言,剑士开心又害羞地摇了摇头,回道:「哪里,和专业的你们相比,我还差得远。这是我第一次接触‘电吉他,但我以前学过类似的弦乐乐器。」
「不!这样就已经很厉害了!话说,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我从来没听过啊。」
听到一个梳着莫西干发型的男人问起曲子,剑士随即露出了笑容,带着对过去的怀念答道:「啊……我以前试过把事情搞砸而被抓起来,然后一时兴起就做了一首曲子。刚才我表演的就是那首,只是将节奏稍微弹快了一点。」
「你居然会作曲!话说,你是从监狱出来的吗?」
「你是那个人吧?就刚才被捕了还在电视上发表演讲的那个人!」
剑士见一名朋克风打扮的女子认出了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说道:「被你们看到了啊。不过,我说的几句话谈不上是演讲吧……」
「什么?难道你是越狱出来的吗?太酷了吧!」
「警署不是发生了那种事吗?我只是趁乱逃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越狱。」
剑士耸耸肩,亲切地回答道。
他身边的年轻人对此叫得更热闹了。
「哦,真是厉害啊!那场爆炸??是怎么回事?」
「听说旅馆那边也很惨吧?」
「说起来啊,赌场刚才好像出现了一个赢了好多好多钱的家伙,真让人难以置信——」
一个人影靠在舞台一隅,静静地听着年轻人的对话。
本应是孤独的「逃亡者」的绫香·沙条狠狠地摇了摇头,在心中发出呻吟:这就是我的末路吗?
在逃避的尽头,来到一家livehouse。周围是一群朋克风打扮的年轻人,那是在冬木绝对不可能结交到的人。还有这个毫不客气地闯入别人领域的多管闲事的英灵。
「哎,我想到了一首新曲子,可以弹给你们听听吗?不过对着专业的表演家,我有点不太好意思。」
「噢,弹吧弹吧。我们也很期待会听到什么样的音乐。」
「谢谢你们!绫香也要认真听,之后我想听听你对曲子的感想。」
剑士说着,再次弹起了电吉他。
绫香瞪了他一眼,自责般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要否定被剑士弹奏的旋律稍微感动到的内心。.Ь.
我究竟,在做什么呢?
············
开战前夜,斯诺菲尔德某处。
斯诺菲尔德的郊外有一片不算特别大的工业园区。
在园区的尽头,巨大的工厂像墙壁一样,将一座毫不起眼的肉类加工厂团团围住。
或许是因为附近的畜牧业并不兴盛,加工厂在某些时期甚至不运作,所以即使是本市的居民,也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可就在这座加工厂的地下,有着未经过企业注册的一面。比起地面上的厂房,地下空间要宽广得多,里面还铺设了数层结界,位于其中的是一个魔术工房。
乍看之下,这座肉类加工厂似乎和周围的工厂没有任何关系。但只要查到经营者就会发现,它们其实隶属同一个组织。
那就是「斯克拉迪奥家族」——
一个黑手党组织,其首领是伽尔瓦罗索·斯克拉迪奥,以老女干巨猾的手段扬名黑社会。虽然他们是黑手党,但严格来说,他们和西西里岛起源的黑手党组织在形式上并不一样。
伽尔瓦罗索·斯克拉迪奥的确与西西里岛的黑手党有点血缘关系,他却选择与众多形态各异的组织联手或将其吸收,把斯克拉迪奥家族发展成与国境、血缘、思想全无关系的「没有面貌的暴徒(faelessob)」。
伽尔瓦罗索这个奇怪的名字其实是假名。有一种说法是,这个假名是由他的本名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一世的绰号——「红胡子(barbarossa)」组成的。
后来,伽尔瓦罗索将势力深深地扎入美国的黑社会。
他曾扬言要让神圣罗马帝国在美国重现。事实上,他的确拥有与皇帝不相上下的权力与财力。关于这一点,犯罪史研究专家、fbi和电视上的时事解说员有各色各样的猜测,但没多少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那就是他在国内外很多地方,为无数「魔术师」提供庇护。
与别的家族争夺地盘失败的人;
追求更高境界的魔术,财力却跟不上而破产的人;
被当地人视为异端赶出去的人;
被当作罪犯大张旗鼓地赶出现实社会,在魔术世界也被人敬而远之的人;
又或者是主动找上门来的人——
伽尔瓦罗索成了有着各种苦衷的魔术师们的资助人,一直支援他们的活动。
不仅是金钱,有时候他还会为其提供土地,用「正常世界的力量」去铲除原本居住在那里的魔术师们。
力量强大的魔术师一般不把权力和暴力放在眼里。可如果是具备暗示和魅惑知识的暴徒,由他们发起的袭击、狙击,或者是来自法院的传唤,没几个魔术师应付得了。
就算是时钟塔的名师或在某一领域享誉盛名的魔术师也一样。除非是仅凭魔术刻印的力量就能解决问题的一流能力者,否则就必须穿上专用的护身礼装,才能挡住突袭的子弹。
如果没有护身礼装,一旦碰上足球流氓的暴乱或是路匪,即使是魔术师也可能会被他们一刀做掉。
正常来说,时钟塔和教会应该把斯克拉迪奥家族的事视为一大问题,并优先解决才对——但当这件事提上议题的时候,斯克拉迪奥家族已经获得了一定程度的「魔术世界的力量」。
那些不三不四的魔术师真的会团结起来,保护一个犯罪组织吗?
很多人对此表示怀疑。但现实是,受斯克拉迪奥家族保护的魔术师们都倾其所能去保护他们的资助人。
最大的原因是伽尔瓦罗索对魔术师们在魔术方面创造的「成果」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他不会掠夺魔术师们的成果,如果魔术师们不愿意,他也不会硬要打听人家的研究内容。
魔术师们提出需求,斯克拉迪奥家族则尽心尽力地去满足。
很多魔术师已经习惯了这种单方面付出的关系。他们担心要是失去了如今这个环境,通往「根源」的道路也会随之关闭。
对斯克拉迪奥家族感恩戴德的魔术师只有寥寥数人。更多的人是出于身为魔术师的合理考虑,主动去袒护斯克拉迪奥家族的。
这一切使得斯克拉迪奥家族在黑社会有了无与伦比的飞速发展。
有几个组织知道了「魔术师」的存在,试图从这个方面对他们下手。但大多数人只想用蛮力支配魔术师,因此反被魔术师们的初级暗示所利用,或是逐渐走向灭亡。
最终,斯克拉迪奥家族勾结政府的一部分人,获得了能够插足斯诺菲尔德「计划」的力量。
这份力量足以将一名魔术师作为候补御主送入虚假的「圣杯战争」。
今晚——肉类加工厂的大门开启,几个恶汉走进充满冷气的厂内。
早已在厂内的恶汉们穿着同样装束,
对从外面进来的恶汉们低头行礼。
「辛苦了。」
「科蒂利奥先生怎么样了?」
「他已经从矫正中心出来了,但还没有回到这里……」一个像是喽啰的恶汉冒着冷汗回答道。
从外面进来的其中一个恶汉皱起了眉,问道:「你们没去接他吗?」
「法尔迪乌斯交代过,斯克拉迪奥家族的人不方便去矫正中心……就连科蒂利奥先生离开矫正中心的消息也是事后才告知的……」
「啧……他不过是一条政府的走狗……」
「对不起,现在组里的年轻人正在寻找科蒂利奥先生——」
就在这时,一个刺耳的破碎声打断了双方的对话。
恶汉们立刻不约而同地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加工厂的天窗。只见破碎的玻璃在空中飞舞,一个男人两手各抓着块状物,闪亮地从天而降。
「什么……」
男人手中的是两个人。他们被男人从高空拽下,狠狠地摔在混凝土的地板上。
「喀……」
两个人似乎还有气,口中吐出了血。
血溅到男人的脸上,但他全然不在意,慢慢站起身来。
尽管男人是从天窗跳下来的,却像没事一样,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月光透过破碎的天窗,照亮男人的脸。
此刻,工厂里的恶汉们不禁打了个冷战,因为他们被男人那双暗暗发亮的眼睛镇住了。
在昏暗的加工厂中,男人戴着黑手套,浑身散发出让人不敢抗拒的威严。
然而,他的双眸中缺少「人类的情感」。他的眼神更像猛禽或食肉动物,不只是瞄准猎物,更是仅仅瞪上一眼就能冻结人的心脏。
「杀手里偶尔会出现冷酷无情的杀人机器,但他们也不会有这种眼神。要是机器里唯一具备的感情是‘杀意,才能露出这种眼神吧。」——斯克拉迪奥家族的首领伽尔瓦罗索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而这个男人的目光正如描述的一样锋利。
从外表看,男人大概有三四十岁,虽然五官端正,但那仿佛怪物般的锐利目光能牢牢地抓住人们的灵魂。
可是恶汉们畏惧的不是男人的目光。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男人其实是一个可怕的人,远比他那锐利的目光可怕。
「科……科蒂利奥先生!」
听到别人叫自己,男人也没有看周围的人,而是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了一件物品。
在看清是什么后,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目瞪口呆。
「不……」
他们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能说完——
伴随着「噗嗤,噗嗤」的贯穿声,装有消音器的手枪射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