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算冷,洗菜的宫女就倒霉了,没几天便生出满手冻疮,看得樊珈都害怕。
“今儿这雪怎么下这么大啊?”
司馔女官说着,往路旁的雪堆里插了一根不能再用的筷子,雪花像一大团一大团棉絮从空中往下掉,很快就将整个尚食局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毯子,负责扫雪的宫人出去没一会儿,头上肩膀就落满了,即便如此,依旧得继续扫,不扫不行。
别说下雪下雨,就是打雷闪电,宫人们仍要各司其职,不能偷懒。
“这才腊月初一。”尤尚食皱着眉,“看这天,不会这么快停,秋叶,你现在就去鹊巢宫把晚膳送了吧,免得一会儿雪厚不好走,鹊巢宫那段路恐怕不会这么频繁扫。”
樊珈乖乖应声,赶忙来取食盒,到了鹊巢宫却发现无名没有待在殿内,而是坐在走廊下,腿上盖着毯子,衣衫单薄。
“你疯了吧!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少,不怕冻出毛病来?”
无名不能自己行走,又不喜欢旁人靠近,幸好显宗皇帝发话后,内务府那边给她拨了个木质轮椅,不过她很少用。
樊珈先把轮椅推进去,然后赶紧把被子拽过来给无名披上,不经意间触碰到对方的皮肤,冻得她抽了口凉气,好冷!冷得有种灼烧感!
“你不冷啊?”望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脸,樊珈震撼地问。
无名摇头,目光看向殿外,一阵寒风刮过,卷起一片雪花往殿内扑来,樊珈连忙去把门关上,饶是如此,风声呼呼一如鬼啸,听着怪瘆人的。
“樊珈。”
“嗯?”
“你有想过,现在的你,是你吗?”
樊珈被问的心跳漏了一拍,还以为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被看透,回答的干巴巴:“什、什么意思?”
“有过去的全部记忆,就能证明我是我吗?”
“那你不是你,还能是谁呢?”樊珈不解。
无名闻言,瞥过来一眼,没有再说什么,樊珈走到她跟前蹲下,仰头看坐在床上的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啊,难道你觉得你不是你?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看过一些很有趣的小说,啊,就是话本子之类的,里头呢,有穿越、重生、夺舍……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情节,所以你要是觉得你不是你,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有关自己究竟是不是自己这个问题,无名在很久以前便已接受了这个事实,但今天这场雪,又让她脑海中产生了某种疑惑,比起“人”,她觉得自己更像这漫天冰雪。
“跟你说个秘密吧。”樊珈拍了下手,开始斟酌措辞,“其实有时候我也分不清我到底是谁,别人叫我秋叶,只有你叫我樊珈,我不知道是想一直做秋叶,不让人忘记秋叶呢,还是希望有个人能记得我叫樊珈,我想记住秋叶,又怕樊珈被人忘记,是不是挺别扭的?”
樊珈从没想过改名,别人叫她秋叶时,她应的很爽快,因为她自己也想记住可怜的小秋叶,但她怕时间久了,自己会忘记曾经生活在怎样的一个时代,忘记还有老妈在等她回家,到了最后,她怕自己都会把自己忘记。
她想坚持的再久一点,至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要被这个可怕的皇宫吞噬,不要被同化的轻视生命,那是独属樊珈的品质,她要牢牢记住。
明明不能接受卑躬屈膝,却还是为了活命弯下膝盖,第一次下跪时樊珈别扭极了,第二次也很难受,可是当她跪了第三次、第四次……第十次、第二十次……她发现自己居然不再抗拒这种礼仪了,甚至还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不下跪就会死,比起死,跪下来磕个头算什么呢?
樊珈真怕未来有一天,自己会想:不害人就会死,比起死,害个人算什么?不做奴才就会死,做个奴才又算什么?
她最珍贵的,不仅仅是这条得来不易的新生命,还有她的尊严,她的自由,她无拘无束的灵魂。
“……哈哈。”
樊珈挠头,冲无名干笑:“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是不是很奇怪?哎呀,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反正我的想法就是,不管我是谁,我总得活着,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对吧?”
无名望着她,好一会,点了点头。
樊珈笑得更灿烂了:“我还是很开心的,你话这么少,肯定不爱嚼舌根,不然我才不会什么都跟你说呢,万一你给我抖搂出去,人家拿我当妖怪抓起来怎么办?”
这时,无名冷不丁问道:“你知道当年偷龙转凤的幕后主使是谁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