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扶罗跟斩楼去鬼市一探究竟,她便想做些别的。
“你不是让我去查最开始那户有鬼新郎的人家?”
长空说着,将一本小册子放到夏娃手边,“我看了你择出来的那些卷宗,根据上面死了人的人家挨个找过去,基本可以确定一件事。”
所有的人家,但凡是家中闹过鬼,或是被鬼寻过仇的,都不无辜——没有一个例外。
如果此地是如此,那么恐怕整个建水国也是如此。足足七千万人口的大国,如今闹鬼闹到死的只剩下不到一千万,这并非鬼族滥杀,而是复仇!
这家典了妻子,那家卖了女儿,哥哥拿妹妹换银子,弟弟把姐姐送给老光棍……但最多的,是刚出生便被以各种各样方式杀死的女婴。
太多了,多到长空这样的妖族都感到触目惊心。
世外修士常常指责妖魔鬼怪毫无人性残害无辜——什么是人性?是将怀孕的妻子活活打死,还是把将将出生的女儿溺死在尿桶中?是用针刺穿小女孩的头皮,还是将一条一条鲜活的生命化作尘土?
毫无人性,残害无辜?这几千年来妖魔鬼怪加在一起杀害的无辜之人,都没有建水国杀的女婴多吧?
怪不得建水国厉鬼横行,怪不得死了这么多人,谁看了不说一声活该?
甚至于对出身于建水国的斗篷鬼,长空都忍不住去想,在鬼化之前,对方又曾经历过什么。
包括夏娃在内,所有人有志一同地对鬼族虐杀活人的行为视而不见,这是人家建水国内部的事,她们又不是本国人,不好插手啊,万一引起什么纠纷就不好了。
而且鬼市一行也可以发现,鬼族并非单纯嗜杀,她们是讲规矩的。
天色渐渐黑下来,夜幕吞噬掉最后一丝夕阳余晖,灿烂的霞光消失在地平线上,整座城在天黑之后瞬间变得安静无比,除了月色,一点点光亮都瞧不见。
屋顶上的几人却能听到富知州疼痛的哎哟叫唤,他的脚趾头被剁了两颗,迄今依旧剧痛无比。
师爷好了些,但不想跟夏娃等人打交道因此一直装着不能下床,此时嘴里咒骂着富知州不是个东西,自己躺了这么久,不说来看看他,好歹给点好处,怎么说也当牛做马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真是抠门,越有钱越抠!
丘夫人跪在小佛堂的蒲团上闭眼诵经,一手捏着念珠一手敲着木鱼,嘴里念念有词。瞧起来如此虔诚,可认真去听就会发现,她不仅是在乞求佛祖能让她的两个儿子转世投胎到好的人家,也在乞求佛祖快快收了鬼物,莫要让鬼物害了自己性命。
其它院落里,有人瑟瑟发抖,有人咬着被角呜咽哭泣,下人们则安心一些,睡得很熟,毕竟睡不着只会迎来更多恐惧。
在这样的千姿百态的环境中,厉鬼悄然来临。
夏娃在屋顶上跟她打了个招呼,斩楼长空抱扶罗也分别举手示意,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在今天晚上,除却哭喊求饶外,不应该有别的声响。
厉鬼最恨的人当属富知州,富知州还在哼唧着呢,忽觉周身发冷,原本伺候的下人也突然不再开口说话。一开始他没朝鬼物的地方想,直到一双阴冷的手抚上了他的伤脚。
被剁掉的脚趾处包扎的很厚实,即便这样,冷意还是渗入四肢百骸,富知州恼道:“让你给我捏捏腿,不是让你捏脚!狗奴才,连伺候人都不会!真当自己是盘菜了!老爷我是不乐意跟你计较,不然非把你发卖了不可!”
这段时间他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指桑骂槐,结果下一秒,断趾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痛,以至于他张开嘴就想嚎叫!
可是叫不出!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进了嘴里,很粗糙,还剌嗓子,嗓子眼儿被堵住后,富知州只能用鼻子呼吸,可吸进来的也是同样的东西,这是什么?
渐渐地,他发不出声音,也看不见东西,有眼睛有耳朵有嘴巴,却五感尽失。
这种情况下,只有痛楚被无限放大,脚趾与脚趾之间似是被利刃割开,好好一只脚,直接变成了五片!
连带着跟脚连接的小腿也是如此!
富知州原以为被夏娃跺脚趾便是这辈子遭过的最大的罪,今夜他才知道,真正的生不如死是什么。
他想求饶,想拿全部家产来换自己的活命,甚至他想跟这只厉鬼说,你不是喜欢我的儿子们吗?你别杀我、别杀我!等我养好身体,立马就生儿子送给你,你要多少有多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