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话从同一个人嘴里说出来,上一次是在大兴殿,这一次是在含元殿;
大兴殿是承继前隋的宫殿,含元殿是李泰为孝父而建成的。
上一次是对太子说的,这一次也是对太子说的;
前太子只是个听政议政的太子,现太子是掌管朝政的太子。
上一次的时候太子是李承乾,这一次太子是李泰;
那时的李承乾是日渐堕落的令人失望,此时的李泰是如日中天的悬悬而望。
上一次是因为太子替人求情,这一次也是因为太子替人求情。
李承乾替奸邪小人求情,李泰替贤良君子求情。
多年以前东宫的卢武杀害朝廷命官陷害李泰,李承乾在金殿上替卢武求情,把李世民气得七窍生烟,大声喝斥李承乾:“好好做你的太子,这金殿上有你说了算的一天。”
如今一众皇亲被禇遂良诬陷,李泰在金殿上替他们求情,又把李世民气得暴跳如雷,怒斥李泰:“这龙椅你什么时候坐上来,这金殿什么时候由你说了算!”
从表面上看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事倒放一般的重叠,而事实却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上一次李世民是真的在警告李承乾,告诉他好好做太子才有希望继承大统,如果不好好的,太子的位置是有危机的。
这一次李世民只是假装愤怒而已,完全是做样子给别人看的,他火发的越大,别人就越是恐惧,将来李泰重新启用这些人的时候,他们才越是感恩不尽。
皇帝一句话把太子给喝住了,大殿上再无一个人敢说半句替人求情的话。
冷嗖嗖的大殿不知何处起了风,吹得人心头直打激灵,此时才知道什么叫皇威,却原来皇帝有的不只是菩萨低眉,还有金刚怒目。
跪在大殿中央的人们个个神情沮丧,全都伏身叩谢皇恩,然后忍泪含悲地走出大殿,走向未知的荒凉。
站列两旁的朝臣也人人惶恐,全都静静地目送着他们,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一面是同情,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一面是自警,从今后少不得清夜扪心、反躬自省。
“阿爷!”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呼唤,晋王殿下站了起来,他微昂头,朝上一揖,大声地问道:“他们是不是没犯罪?”
“嗯?”李世民脸色阴沉,内心里却多了几分的欣喜,他最不喜欢儿子懦弱,平时就嫌李治胆子小,做为男孩子不够刚气,想不到他都敢在金殿上质问自己了,真是出息了。
“他们是没犯罪,所以才让他们回去反省,他们若是犯了罪,就不是这样的判罚了。”
李世民也算是强词夺理的鼻祖了,一个反省就把人从天上摔到地上去了,除了谋逆大罪,一般的犯罪都没有这么重的处罚。
李治点了点头,又大声地问道:“既然他们没犯罪,那告他们的人是不是诬告?诬告朝臣算不算犯罪?”
李治才不是替谁求情的,跟谁都没那个交情;也不是为了谁来质问老爹的,为了谁得罪老爹都犯不上。
他是来砍大猴子脚的,褚遂良不是长孙一系的铁杆力量吗?那就先朝他挥刀。
褚遂良从诬陷刘洎开始就一直没消停过,搜罗编造李恪的罪名他是主力军,冤杀张亮他第一推手,诬陷这一堆皇亲国戚他是张嘴就来。
可以说这京中的风雨有一多半都是他搅起来的,而他所仰仗的就唯有长孙无忌一人。
他很清楚长孙无忌若是倒了,他就得被连根拔了,他已经被绑到了长孙无忌这架战车了,自然就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他唯有保住长孙无忌才能保得住他自己,他没别的办法,只能是丧心病狂般地乱咬一通,指望皇帝能在这个乱局中捞长孙无忌一把。
如今看皇帝对那一大群臣子下的手很重,他的心里反倒是略安稳了些,看来皇帝有保住长孙无忌的心。
若不是有保长孙无忌的心,皇帝怎么会挥刀伤这么多无罪的人呢?
他们和长孙无忌一样是被造谋反的人,他们谋反查无实证,长孙无忌肯定也一样查无实证。
褚遂良相信长孙无忌绝对不可能真的有谋反的举动,也相信皇帝绝不会故意冤枉他,否则连查的过程都不必有,在他家搜出来龙袍的瞬间就可以直接杀人了。
皇帝这么处理这些人,不就是给处理长孙无忌先做出个样子吗?
虽然给长孙无忌扣不上谋反的罪名,但长孙无忌的确做了许多令皇帝生气的事,所以皇帝有可能会重重地处罚长孙无忌。
罢官流放这种结果是褚遂良意料之内的,是他可接受的范围。
只要长孙无忌能保得住命,早晚有回到朝堂的一天,自己也跟着会有出头之日,跌到谷底只是暂时而已。
褚遂良刚要站出来替自己辩解,却听皇帝开口说道:“诬告当然是犯罪,而且是重罪,但是检举不犯罪,而且应当奖赏。”
奖赏?李治差点气哭了,奖赏诬陷朝臣的小人是什么意思?鼓励大家随便诬告吗?
别说,还真就是这个意思。虽然没人喜欢乱告状的小人,但是朝堂上必须得有这样的小人。
君子有君子的作用,小人有小人的作用,君子可以威压小人、感化小人,小人可以监督君子、警示君子。
小人不能多,但也不能绝,朝堂上的平衡不只是忠奸、不只是党争还有正邪。
李世民并不指望褚遂良还能继续诬陷谁,他只是想利用褚遂良释放出一个信号,那就是举报人是受保护的,无论举报的内容是否属实,都鼓励举报。
这一点李泰能够理解,他也没有吭声,但是李治无法理解,他气呼呼地嚷道:“何为诬告?何为检举?所举不实即为诬告!”
李世民被问得火起,他一拍桌子说道:“你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说着一指李泰,理直气壮、正气凛然、毫不心虚地说道:“青雀,你把这个道理给他讲清楚。”
李治才不是替谁求情的,跟谁都没那个交情;也不是为了谁来质问老爹的,为了谁得罪老爹都犯不上。
他是来砍大猴子脚的,褚遂良不是长孙一系的铁杆力量吗?那就先朝他挥刀。
褚遂良从诬陷刘洎开始就一直没消停过,搜罗编造李恪的罪名他是主力军,冤杀张亮他第一推手,诬陷这一堆皇亲国戚他是张嘴就来。
可以说这京中的风雨有一多半都是他搅起来的,而他所仰仗的就唯有长孙无忌一人。
他很清楚长孙无忌若是倒了,他就得被连根拔了,他已经被绑到了长孙无忌这架战车了,自然就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他唯有保住长孙无忌才能保得住他自己,他没别的办法,只能是丧心病狂般地乱咬一通,指望皇帝能在这个乱局中捞长孙无忌一把。
如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