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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雨当然不会是毫无条件的,孙传庭耐心的等他开口。
过了片刻之后,庞雨开口道,“孙都堂,属下哨马侦获得知,鞑子右路统帅,镶红旗主旗贝勒岳托在铜城驿被我营所伤,之后伤势恶化,已在济南身亡。”
孙传庭惊讶的转头过来,“有此事?可确实?”
“已查问俘虏,皆言称确实久未见岳托,主事者为镶红旗下贝勒杜度。鞑子怕落了军威,跟营中各将官都言称是死于天花。”
庞雨的话中虚虚实实,但把意思已经说明白了,孙传庭自然能懂。
但这个消息太大,孙传庭先是惊讶,然后眉头皱着沉默不语,庞雨知道孙传庭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消息,然后才能决定怎么利用。
就军功的认定上,兵部有绝对的决定权,按道理是严谨的,但往往也会根据时势而妥协,比如此前清军南下,兵部捏着鼻子认了多次大捷,用于安抚朝中汹涌的舆论。
这对兵部也是有利的,此次清军入边横扫两省,杨嗣昌早就焦头烂额,从下到上都需要这个奇功,唯一的差别是,这个人头算给谁。
但涉及击毙对方统帅这样的奇功,却又要更复杂一些,因为并没有获得尸首,是没有证据的。如果兵部认了,皇帝一定会知道,要防着他较真。
兵部首先要确认消息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少,然后才考虑是否进行妥协。
孙传庭多半能猜到岳托并不是伤重而死,但认定阵斩对他是有利的,只要兵部承认,那岳托就是被阵斩的,阵斩敌军统帅这足以抵消他上任后所有过失。
对庞雨的风险,就是这个奇功是否会给他,一旦消息传播来开,各镇都会想办法。
孙传庭这里是第一关,只要这个援督签字上报,那就是确认是在铜城驿的战功,那里只有安庆营作战,别人就抢不走了,这样如果兵部妥协,奇功就是庞雨的。
目前的难处是,岳托病故只是一个情报,而要做成东事以来第一大功。如果孙传庭贸然报上去,只要兵部认了,皇帝一定会知道。万一最后被证实是假消息,那对朝廷的威严是个严重打击,皇帝定然迁怒于孙传庭,这大捷的效果就抵消大半,万一刘宇亮再落井下石,形势就又逆转。
此外就是勤王军中还有其他各营,有些并未参与永定河大战,如果这战功错漏太大,这些没有获尺寸之功的人就会群起攻之,对孙传庭也是要仔细考量。
庞雨想想后继续道,“小人心里所想也很简单,此番永定河之战,尸体甲仗见在,参战各镇各营有功自不必说,之前铜城驿作战之时,安庆将士奋勇,击毙鞑子右翼伪帅,只是未能截获尸首,若因此而不予核功,不免寒了勇士为国之心。”
孙传庭盯着地上的人头,庞雨的意思很明白了,就是这里的大功都给参战各营,可以由孙传庭去分派,条件就是将岳托的斩级功认定给庞雨。
“都堂大人,下官听闻那刘光祚已拿入武清县牢。”
孙传庭肯定的点点头,“午前他还在北岸交战……此前刘中堂那弹章的御批回来,着即将刘光祚军前正法,当此大战之际,本官以为万万不妥,临来前跟刘中堂据理力争,得以先收入县衙看管。”
“刘光祚若是有斩级功一百,或许就能让兵部收回成命?”
庞雨抬头看看孙传庭,他不清楚孙传庭跟刘宇亮的矛盾到了何种程度,此前是刘宇亮弹劾刘光祚,朝廷又刚刚下令正法,此时给刘光祚一个大功,就会把刘宇亮架到火上。
果然孙传庭面色犹豫,此时有永定河大功,他可以借机与刘宇亮修复关系,当然也可以乘机打倒刘宇亮,各有各的顾虑,最大的顾虑是打而不倒,完全撕破了脸的话,以后刘宇亮就是他的死敌。
庞雨回头示意卫兵,马上有人展开一面宽大的旗帜,孙传庭有些疑惑的看过来。
庞雨走到那认旗前道,“报都堂知道,这是正红旗固山额真认旗,该旗固山额真杜雷在杨村过河时,被我营追杀身受重伤落水,生死未知,认旗被我所获。”
孙传庭拿起那面固山额真旗帜仔细翻看,庞雨说的很灵活,孙传庭心中猜测,那固山额真多半没死,但获得认旗仍是一个了不起的战功,那至少说明击溃了对方中军,那固山额真受伤或被杀确实都有可能。
这个战功仅次于岳托,而且有理有据,兵部肯定是会认的,只要这个大功给了刘光祚,刘宇亮前面的弹章就成了笑话,那孙传庭会很容易斗垮刘宇亮,至少能掌控勤王军的军令。
孙传庭不置可否,挥挥示意庞雨退开,“容本官想想。”
庞雨往后面退开几步,一直到了围墙边才停下,一直等在围墙边的庞丁凑过来低声道,“少爷,咱们为啥把这许多鞑子将官都让了,去争一个未见尸首的斩首功?”
“要是咱们不想留在九边,这些战功原本便要让的。”庞雨偏头压低声音,“不管是朝官还是老百姓,他们最喜欢听的是什么?比起几百个人头来,斩将夺旗具有好得多的传播性,江南时报上一个头条,安庆庞副将阵斩建奴统帅,东事以来第一功,这可以传播很广很久,这对咱们至关重要,这一版一定要加印十倍!”
庞雨说罢回过头去,前方的孙传庭独自站在缺口的炮位处,望着北面星罗棋布的火堆,不知在想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