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一,允州沧台,天微微亮。
昨日半夜起了风,吹得大景中军里那些红底黑边的军旗猎猎作响。
主将营帐前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身形颀长的近卫,披着重甲手持长枪,远目望着远处低垂的天边,凛冽的寒风并没有折断他们的视线。
很快,晨雾中出现了一支小队,径直走到了帐前。
为首的是一名传令官,他在帐外半跪下,对里面高声通报道:“大人,徐将军到了!”
很快,何青长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让他一个人进来。”
徐晔怔了怔,回头对身后的亲兵吩咐了几句,然后撩开帐帘走了进去。
帐内十分温暖,四处燃着火盆,徐晔身后的帐帘刚一撂下,外面的风声和人声便都被彻底阻断了。
徐晔是允州节度使,他麾下的允州军是此次抗击北狄之战中的主力。虽则何青长是全军统帅,对允州军也有调动和指挥权,但在前线这几个月中,他从未插手过允州军的管辖,都是放权给徐晔。
他二人本都是顾世海的门生,虽不相熟,却终归是一条船上的人。这几个月下来,徐晔对何青长的脾性也多少有了些了解,何青长此人生性沉稳,不会平白无故一大早就把他从床上叫起来议事的。
一定是出了大事。
徐晔卸了软甲,飞快地扫了一眼帐内的情况。
何青长背对着他负手而立,像是在看墙上那张北地的地图,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
他身后那张主案上,摊开着一张还未落笔的空白折子,桌角砚台里的墨已经有些发干了,可那几根毛笔却还干干净净地挂在笔架上。案几上燃着快要见底的火烛,似乎已经燃了一整夜。
而最奇怪的是,营帐中间的沙盘前五花大绑地跪着两个人,穿着大景的军服,看甲胄的样式都是京师过来的,而且官职不低。但两个人此时已经是批发跣足,满身是血,看不出人样,显然挨了不少拳脚。
“北狄要退兵了。”何青长道。
徐晔心头一喜。
可还不等他喜上眉梢,何青长便转过了身来,在案前坐了下来。
他的声音和面容上没有一丝喜悦,相反,他双眉微锁,眼里的寒气让烛火都抖了一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