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就在洛宁的道心即将沉沦之际,他忽然心室大亮,看见了当院长的父亲,看见了当戏剧演员的母亲。
那似乎是很多年前,他刚刚上学的时候。
外面下着雪,屋子里的煤气炉子上,水壶滋滋冒着热气,大狸猫蹲在火炉边上,瞪着电视里播放的《喜羊羊》。
母亲在厨房煎鱼,弥漫满屋子的烟火气带着香味,让大狸猫失去了看电视的兴趣。
隔壁邻居家的孩子在练习钢琴。母亲一边端着糖罐小心翼翼的放糖,一边用夸张的声调说道:
“伊乱弹琴伐啦,急煞个人,勿懂琴的呀,伊娘这样教不灵…”
父亲在修理他古董一般的宝贝留声机,一边拍拍机器对他说:
“宁宁,男孩子从小就要留心这些机器,不光会唱戏,还要会修东西。”
院子里的大黄狗披着一身雪,摇头摆尾的进入暖融融的屋子,忽然猛地一抖身子,雪花四溅。
正端着红烧鱼走出厨房的母亲,见状顿时大惊小怪的喊道:
“哎呦!侬个畜生要死呀,搞啥么事体!老讨厌的伐!”
他趴在窗台漫不经心的写着作业,出神看着外面的雪花,伸出小手摸着窗户上的冰花。
真好看呀。
“宁宁!”母亲摸摸他的头,“切晌饭后,侬要吊嗓子的呀。阿拉梨园世家,总归唱戏是正经事体。”
他点点小脑袋,“晓得了。”
他闻到母亲身上熟悉的香味,闻到父亲身上的烟草味,闻到大黄狗身上的汗骚味…忽然想要困个觉。
等到一觉醒来,他又看到了一个白墙黑瓦的竹篱小院子。
一个布裙荆钗的温婉女子,正站在院门口,嫣然一笑竹篱间。
是娘亲唐绾。
小院中的葡萄树下,一个十二三岁的清稚少女,犹如春风中的一株栀子花,清夜中的一弯新月。
是离儿。
她正在纳布鞋。
“阿兄啊。”洛离的笑容稚嫩而温暖,“这是我替阿兄做的布鞋,阿兄试试看,可还合脚吗?”
他摸摸洛离的头,宠溺的说道:“离儿长大了,会给阿兄做鞋了啊。”
洛离的神色有点伤感,“可是等阿兄有了阿嫂,就不要我纳鞋了呢。”
他笑了,“怎么会呢?就怕离儿长大后嫁了人,就忘了阿兄了。”
洛离摇头,“我可不要嫁人,我就一辈子陪着阿兄和娘亲。”
…
画面一转,海棠树下,伊人初相识。
戴着面纱的女子眸如秋水,优雅的如同一只云间的天鹅。
“洛家哥哥,小妹苏绰。今日见到洛家哥哥,小妹心中十分欢喜。”
画面又一转,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翘着雪白的双足,大口喝酒,豪气干云。
“嘻!我们可是拜过堂的,你如今竟要不承认?”
忽然又见到一树梨花飘飞如雪。梨花树下,三人的誓词郎朗响起:
“大丈夫即便不能出淤泥而不染,也应该心慕梨花之白,不弃清素之念。”
“我等三人,今日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
他又看到了一道高远无比的身影,一个悾悾如道音般的声音传来:
“…红尘凡世才是你的归属。生生世世不要再回来了。”
他又看到了那个简陋茅屋,一个女子在茅屋前纺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