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远坐在这里看书时, 心里就很不平静。他并不相信下半辈子要和彩云绑在一起的事实,总觉得是彩云动了手脚。
因此,他特意将剩下的那几滴茶水拿去给大夫验看, 大夫没有看出疑点……实在太少了, 大夫辨认不出来。
因为这事, 林长远对着满桌子的饭菜,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沉默着吃饭,小半碗之后, 就放下了碗筷。
陈卫丽用膳的时候问及男人, 得知人去了偏院, 一直都没有出来, 前后已经有近两个时辰,还让人搬了个桌椅过去, 她顿时就坐不住了。立刻带着贴身丫鬟跑了一趟。
她到的时候, 林长远的随从和彩星正在收拾碗筷。
“夫君,你怎么到这里来用膳?我还在等你呢,一直不见你人, 我还以为你有急事。”
林长远揉了揉眉心:“过来看看彩云, 看到她肚子那么大,很是辛苦。她要求我陪她过临盆之前的这段日子, 我答应了。”
陈卫丽面色有一瞬间的扭曲。
“彩云!”
楚云梨一脸茫然:“夫人,我可不敢提这么离谱的要求。是公子愿意留下来陪着孩子。”
林长远颔首:“这是我第一个儿子, 刚好我最近不怎么忙, 就想陪陪他!从今天起, 我留在这里和彩云同吃同住,省得被人动手脚。夫人,你要是……也可以搬过来住。”
陈卫丽又惊又怒:“这院子这么破, 怎么住人?”
楚云梨也不怕这对夫妻,当即出声:“怎么不能住?我在这儿住了大半年呢,孩子安安稳稳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陈卫丽觉得这世道乱了。
林长远以前虽然喜欢彩云,但是在彩云嫁人之后就从来没有问及过,后来靠近彩云,那也是为了孩子。
自从彩云搬到这院子里,林长远偶尔问起,也是问的孩子。吩咐她照顾好彩云,也不是为了彩云本身。
陈卫丽自认有几分眼力,能够看得出来林长远对彩云已经没有了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
“夫君,这不合适。父亲和母亲要是知道,也不会赞同你的做法。彩云只是一个丫鬟,还是嫁过人的……这天底下的美人那么多,你选谁都行,选她……那是给你的名声蒙灰!”
林长远也不想选彩云啊,但他没有办法。
刚才他冒着暴露彩云的风险,请了几个大夫过来,当然了,房门关着,他站在门口把的脉,大夫看不到屋中情形。
几个大夫都说他的身子康健,只是有点虚,平时食补,房事上节制,再无其他问题。
“夫人!”林长远语气加重,“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彩云为我十月怀胎生子,很是辛苦。如此胆大德,我想在她生完孩子之后,将她调到身边,至少要让她下半生安稳。”
陈卫丽感觉自己在做梦,要么就是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林长远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她的身份……上不得台面啊。你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即便是父亲母亲答应,我爹娘也不会允许。”
陈卫丽冷着一张脸,看向楚云梨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彩云,你自己说,下半辈子你打算怎么过?”
楚云梨说了原先彩云的梦:“我想立女户,独自带着孩子过日子。”
陈卫丽松了口气:“夫君,你要报答人家,也要看看恩人需要什么。”
说到恩人二字,她简直是咬牙切齿。
“人家不想留在你身边,想出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你非要把人拘着,这不是报恩,而是报仇。还有,彩云生了孩子……原先我们商量过彩云的去处。你现在这样,我……我想不通。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沉着脸,态度倔强。
林长远不可能告诉她实话,还是那话,这样致命的弱点连自己的亲爹娘都不能说,又如何能告诉旁人?
“我意已决,你不用多言。”
说到这里,他看向楚云梨,“以后我会照顾好你,绝对不让人欺负你。”
别说是彩云去死,要是让人把彩云打残了,以后他难道还要让人抬着她?
要知道,他要做生意,不可能天天守在府里,几乎每天都要出门。彩云好手好脚,像个丫鬟似的跟在他的身边,不会引起别人怀疑,最多就是说他没规矩,宠一个丫鬟到离谱的地步。
陈卫丽瞪大了眼,她再一次强调:“夫君,我们商量过彩云的去处。”
林长远今日突然生了这种恶疾,心里已经很烦了,结果陈卫丽还在这儿不依不饶,他也发了脾气:“我意已决,之前的打算不作数。你不接受也得接受。”
陈卫丽险些被气死:“林长远,你好样的!”
她扭头就走。
林长远想要解释几句,刚走两步,立刻顿住了身子。
他觉得,给彩云正名之事迫在眉睫,要不然,彩云不出门,他以后都得困在这个院子里什么也干不成。
于是,他站起身:“彩云,跟我去见母亲吧。”
如今的当家主母是林长远的母亲,那位眼光高,从来不愿意见儿子身边的通房,她很看不起丫鬟,认为跟通房见面跌了自己身份。
楚云梨故作迟疑:“这不合适吧?”
林长远一把抓住她的袖子:“走!”
彩云在偏院里关了近一年,直到死在这个院子里,都再也没能出去。如今,楚云梨总算是走出了院落。
她脚下很稳,跟在林长远身边,扶着肚子走得缓慢。
林长远又不好催她,只能同样放缓脚步。
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家里的大公子再将就一个有用的丫鬟。
这丫鬟好像是夫人身边的陪嫁,后来做了胡家媳妇,人称胡娘子。
这边林长远把人带去了主院,身后众人议论纷纷。不过半个时辰,几乎传遍了整个府邸。
要知道,自从大公子娶妻,就从来没有对哪个丫鬟另眼相待过。即便是那些丫鬟被大少夫人惩罚,大公子一般也不会出面相护,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主院之中,林夫人从守门的丫鬟那里得知儿子带了彩云过来,瞬间就蹙了眉头。
夫妻俩干的那些事情是瞒着府里所有人的,包括他们这些长辈。林夫人管着后宅,那边彩云入住后不久,她就知道儿媳妇封了偏院,既然儿子也愿意这么干,她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
本以为等到彩云临盆之后,夫妻俩就会将人给处置了,不管是母死子活,还是将人远远送走,事情做得隐秘一些,她再帮忙收个尾,应该不会有外人发现。
更何况,那彩云确实很能生。
即便她有些看不起彩云的身份,也嫌弃彩云不是清白之身,但那肚子里的孩子实实在在是她孙子。
儿媳妇进门五年了,林夫人想抱孙子都想疯了……即便彩云是有夫之妇,她也舍不得落了孩子。
眼瞅着还有个把月就要生了,儿子把人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样在府里走一圈,想瞒也瞒不住了呀。
林夫人想不通,看到儿子进门,立即质问:“长远,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长远看了一眼屋中伺候的人。
所有的丫鬟都退了下去,还顺便关上了门。
门一关上,林长远立刻握住了楚云梨的手腕。
林夫人见状,一巴掌拍在桌上:“你想说什么?有些事情,最好想好了再开口。”
她不想听儿子要纳了彩云的话。
林长远叹口气,上前低声将彩云的梦境说了。
“然后儿子发现,儿子离不开彩云。”
林夫人也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不过,这些话是从儿子口中说出来的,她愿意相信自己儿子。
“你没骗我?”
林长远一脸无奈:“娘,您是我亲娘,我才敢把这样的弱点告诉您。”
林夫人面色惊疑不定,上下打量着楚云梨:“你去洗漱,然后换一身干净的衣衫。”
林长远已经试过了,不过也没阻止母亲。这才半天,他就感觉到了诸多的不方便,迫切地想要摆脱彩云。
实在是彩云的名声太难听了。
楚云梨进了洗漱的屋子,里面已经准备好了一桶热水,有丫鬟进来,取下了她头上的钗环,秀发落下,还有一根绑头发的带子。
丫鬟动作轻柔,楚云梨并不讨厌。
全身洗净,换上干净的衣裳,楚云梨想要用那根发带,却被丫鬟伸手取掉。
“夫人说了,要全部换。”
楚云梨无所谓,在洗漱的这期间,林长远一直站在屏风之外。
林夫人见儿子的模样,简直是没眼看。
林长远又抱着换下来的衣物走了一次,还是不行,不过坚持几息,额头上都满是冷汗。
见状,林夫人终于相信儿子离不得彩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云梨一脸无辜。
她身上确实带了药,就是那根木钗。
丫鬟取了发带,却忘记了钗。
当下出了嫁的女子,需要把头发全部盘上去,彩云只有这一根钗,多了没有。而在这院子里,只住了林夫人一个女子,丫鬟总不可能取林夫人的钗给她用。
木钗不大,看着很陈旧,彩云一直戴在头上。她这副打扮已经有几年,所以,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林夫人面色格外复杂。
“彩云跟在你身边,总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要不然,她妾身未明会被人议论,你也会被人笑话。”
她叹口气:“就纳为妾室吧,你爹那边我去说。”
楚云梨立即道谢。
林夫人嘱咐:“关于公子离不开你的事情不可以往外说,而你的那番梦境,也不可以再告诉其他人。”
楚云梨再次应是。
林夫人想要跟儿子单独说几句话,又想到儿子离不开彩云,心下再次叹口气:“早知道就不要这个孩子了。过两天我去郊外,找道长问一问,看看可有解决之法。”
事已至此,母子俩都相信不是中毒。解决问题也想的是去找道长。
楚云梨垂下眼眸,也不问自己住哪。
当天夜里,她搬去了林长远的书房。
当然了,林长远离不开她,也住在书房。
书房和正房离得近,楚云梨躺在床上时,听到了正房那边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
应该是陈卫丽在发脾气。
林长远怕伤着她的肚子,隔着屏风睡在了外头。
楚云梨能够感觉得到他的嫌弃,只觉讽刺。既然那么不喜欢彩云,为何又要接受彩云给他生孩子的提议?
要知道,彩云一直是昏迷着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林长远不愿意,谁也不能逼迫他,也不会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高床软枕,比偏院的床铺好多了,楚云梨睡得挺好,就是一晚上要醒好几次,每次醒来都要方便。
而林长远不敢离她太远,一晚上也被折腾起来了几次。
翌日,看见他黑沉沉的脸和眼底的青黑,楚云梨心情不错,饭都多吃了一碗。
正吃着呢,陈卫丽来了,她气势汹汹:“夫君,你确定要为了这个女人跟我生份?”
林长远只觉得头疼。
楚云梨目光一转,落在陈卫丽的假肚子上。
陈卫丽没有怀孕,他为了顺理成章让彩云的孩子做她的亲生儿子,她也扛着大肚子几个月了。人前的时候她会特别小心,好像真的有孩子,但人后是一点不装。
楚云梨笑吟吟:“夫人,不要太激动了,小心伤着胎。”
陈卫丽怒极,扑过来就是一巴掌。
“贱人!我弄死你!”
楚云梨偏头躲,林长远吓得急忙上前相护,挡在了她的前面。
他今天打算出门来着,若是彩云脸上有伤,他还怎么出门?
陈卫丽见状,瞬间怒火冲天,气得手指都是颤抖的:“林长远,你……你……你为了个丫鬟打我?”
眼瞅着还有个把月就要生了,儿子把人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样在府里走一圈,想瞒也瞒不住了呀。
林夫人想不通,看到儿子进门,立即质问:“长远,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长远看了一眼屋中伺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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