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黝黝里,有什么晃了过来。
刘征忽然见到个摸不清的黑影,下意识起刀就劈了过去。
但刀停在了半空中。
刘征愣了下,回过神来时,手腕已经被人抓住。
“你这磨刀做什么?”那人问道。
“是你?”刘征心里有鬼,吓了一跳,“我磨刀锯木头!”
本以为能敷衍过去,这姓陈的青年下一句话,直接把他吓得快尿裤子,“锯木头还是杀人?”
刘征呆住了,手掌不停地颤。
“你的事,我听了,杀人不是这么好杀的。”
青年慢悠悠道:
“经常杀人都知道,杀人容易,但抛尸就很难了,更何况你要杀的还是镇上的名人,莫说你能不能走,便是走了,别人也知道是你杀的。
你跟他近来有纠葛,有恩怨关系,官府想查你很容易,接着你就得偿命了。
要处死你会上报给朝廷,不过想来处死你之前,你就已经死在牢狱里头了,衙门先给你打一顿,不给你治,留你在牢里跟虫鼠过日子,没几天你就会死。”
刘征这时回过神来,恐慌道:
“你别信口雌黄,老子可没想杀人!”
那人只是笑了笑,松开了手。
…………………
那青年在刘家里待了个三五天,天天都喝着两碗稀粥。
偶尔刘征会见他走一走活动筋骨,偶尔会出去,说是探听些消息,但更多的时候,那青年都一个人呆着。
又过了四五天,青年走了。
想起了磨刀的那个晚上,刘征松了口气。
这几日来,他把钜刀磨得很锋利。
便是他自己碰一下,都破了皮。
赵官人给儿子娶亲的前一晚上,刘征收拾好了家里的细软。
他摸着钜刀,一夜都不能睡,干干在床榻上坐了一整夜,双目都布满血丝。
那青年的话音如同魔咒一般萦绕耳畔。
刘征回头看了眼这院子,老刘头当江湖郎中当了三十多年,才攒下钱在这盘下这院子,他在这长大成人,后来又入京学了技艺当木匠。
老母亲总是乐呵呵的,但就是早死,她睡下的棺材板很小,停灵后埋下去的那一天,老刘头一句话没说,等到夜里刘征起夜的时候,才见老刘头低着头抹眼泪。
这是他的家,他才三十岁,还有大把时间,等以后攒够了钱也能娶个好媳妇,可今天一杀了人,就什么都没了。
若是杀了人…
那自己也得活不了了……
老刘头也活不了了…………
刘征整夜都心神不宁,直到他看见娶亲长长队伍,把布条裹着的钜刀拿在手里的时候,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是发泄这一时的匹夫之怒,从此亡命天涯,还是忍一时之气,给人变卖家财……
娶亲队伍很长,熙熙攘攘,赵官人儿子娶亲,一大堆仆役端着大红灯笼排列了开来。
刘征心神不宁,当他看见赵公子浑身红衣,骑着马出来的时候,像是扫蛐蛐似的扫了他一眼。
“小刘子,钱凑齐了没有?”
赵公子神清气爽,带笑问道。
刘征呆滞了下,攥住了布条裹着的钜刀。
赵公子像是见惯了人卑微怔愣的模样,大笑起来:
“你有福了,今日我喜事,让家父免你十两,你还四十两就成了。”
四十两?刘征愣了下,把家里值钱的变卖得一干二净,倒是可以凑齐。
心中无数个念头闪过,想到杀人后就要没了家,给匪徒一样流窜………刘征双膝跪到了地上,猛地放声大哭起来。
“谢赵公子大恩大德!谢赵公子饶过我们爷俩!”
刘征把头磕了下来,磨了十多日的钜刀,就掉到了地上。
赵公子扯了扯缰绳,哈哈大笑,像是看笑话,又像是施了恩德的心情畅快,他迎着满街的红灯笼,拍马娶亲而去。
但见一条白茫茫的细线,无声间逼近过来。
赵公子刚刚注意到细线的时候,连忙扯住缰绳。
耳畔边,恰好听到一声仆役惊呼:“赵老爷、赵老爷!有人杀了老爷!”
有人杀了老爷?
谁?谁敢杀我爹?!赵公子刚刚心中惊骇,而下一刻,那细线逼到了近前。
剑光旋起旋灭,他的头颅就高高飞起,带着血掉了下来,像是杀鸡时一刀剁下的鸡头。
目睹人死的惊呼刹那响起,一时间街巷全乱了套,仆役们尖叫得吓得后退,而后又涌着奔着朝赵公子的尸体而去。
还在跪地磕头的刘征停住了,他愕然滴抬起头,
他看见,一大堆大红的灯笼,狂风一吹,落到了地上。
…………………
当晚,刘征呆呆地回到家里,把今日的事都说了一通。
老父亲靠在门边上,皱了不知多久的眉头,这一日却轻松了许多。
刘征恍神了好久,见家里少了个人,终于回过神来道:“是他?!”
老刘头咕哝着道:“是他,他还回来过一趟。”
“他要了什么,银子?爹你给了他几两?”
刘征惊疑道:“二十两?”
老刘头摇了摇头。
“十两?”
还是摇头。
“五两,总不可能五两也……”
依旧摇头。
刘征不可思议道:“他…他什么都没要?”
“要了…”
老刘头努力回忆了下,“临走的时候,那郎君还要了一碗稀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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