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天子南库”,这个说法听起来威风,实际上却不是什么好事——这相当于是说,这十三行富商们的财产,实际上都不是他们自己的,而是天子暂时存放在广州的私房钱,什么时候大清皇帝有需要了,就会找个由头问他们拿——这才是“天子南库”四字的真正含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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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周贻瑾脸色有异,蔡清华就知道他已经这位老乡已经意识到此事的凶险,可他又加多了一锤子:“不过,相当奇怪的是,我到达广州之后,这边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
什么事情也没有,这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蔡清华的种种猜测纯属子虚乌有,而另外一种,则是危机被人为地隐瞒了起来,并为酝酿更大的危机做准备。
蔡清华道:“贻瑾,若是寻常时节,你想安享醇酒美人的好日子,那吴三少处也算是个不错的去处,但十三行近期将有大变,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咱们做师爷的人,但愿扶得东家上青云,却绝没有与东家共患难的道理。你若理智尚存,就该另谋去路了。”
周贻瑾眼皮垂了下来,沉思片刻,终于还是道:“师父的美意,徒儿承情。但三少于我实有大恩,当初若不是他,我在北京的那个关口只怕就过不去。现在他家有难,我更不能不顾而去了。但师父的这番情义,徒儿铭刻在心。”
蔡清华见仍然劝他不动,摇头道:“十三行一定要有大变的,如果没有惠州之事,我还想或许倒的会是别家,但既知了惠州之事,贻瑾,吴家之倒便已是定局,以你的才智,不该想不通这一点啊。”
周贻瑾却还是摇头。
蔡清华见他如此,非但不气,反而更加欣赏,叹道:“事主以忠,徒儿,你这禀性,大方伯一定非常喜爱。只是我两番前来都还请不动你,难道要你出山,还真得师父我三顾茅庐不成?不过我跟你说,大方伯的耐心虽好,但这广州神仙地,保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出来一个能替代你的人,那时你要待价而沽,怕也沽不起来了。”
“徒儿不是待价而沽,”周贻瑾道:“只是当此之时,我不可能就这么弃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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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蔡清华告别后,周贻瑾满肚子都不是滋味,这比那晚喝得半醉硬生生吐干净还要难受。
到了花差花差号,眼看穿隆赐爷和短腿查理都在,又见众人脸色不好,就问何事,赐爷将事情简略说了,越说越是丧气。
周贻瑾也是怔了好久,才道:“承鉴,我有点私人的事情,要跟你说说。”
穿隆赐爷眼色好,就拉着短腿查理出去了。
周贻瑾这才将与蔡清华的约见与谈话内容,一五一十告诉了吴承鉴。
吴承鉴听了之后,瞪大了眼睛,半晌不作声。
周贻瑾摇晃着他,叫道:“承鉴?承鉴!”
吴承鉴被叫回神来,忽然拍舱门大叫道:“三娘,三娘!”
疍三娘听到叫喊,走了进来问:“怎么了?”
吴承鉴道:“去,去,把那些不怎么相干的小厮丫鬟,买的都卖了,雇的都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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